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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江淮》第二十章

2015-11-25 07:50:13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张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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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徐克刚凑到案前,只见二尺多长的宣纸上,写着一首诗《题项王故里》:梧桐深巷旧尘沙,千年古槐映晚霞。英雄除却暴秦乱,始人识得霸王家。字写得好,能看出有些笔力。徐克刚边看边称赞:“俺大爷不但诗做得好,字也写得有工力。”徐善东自鸣得意

 

 

  高天华自当了敌特务情报队长,便抖起威风:头上戴着呢子礼帽,眼上卡着一副墨镜,带着几个特务整天在宿城内的大街上小巷里转来转去。这一日,他带着几个特务,在县城繁华的东大街上闲逛,迎面走过来一人和他擦肩而过。他感到很面熟,刚走了几步回过头,叫手下的特务跟踪这个人。和特务高天华迎面相遇的人正是“三和洋布店”的金掌柜。金掌柜是县城里地下党的负责人。他已经接到高天华有可有叛逃到宿城的消息,运东县委要他密切注意。金掌柜和地下党的同志商量如何对付高天华,没想到突然和这个叛徒碰了个正着。金掌柜急走,发现后面已有特务跟踪。他迈开大步,往人多的地方挤,想甩掉特务,可特务紧盯不放。他走得快,敌人跟得快;他走得慢,敌人跟得慢。金掌柜趁特务们不注意,赶紧写了张字条,揉成纸团握在手心。走到“三和洋布店”门口时,他猛一回头,跟踪的特务躲入人群中。他趁机把纸团扔进“三和洋布店”,又快步走开。“三和洋布店”的同志捡起纸团,只见上面写着:我被跟踪。

  地下党同志跨出店门,站到街上,远远看见特务们尾随金掌柜。地下党同志返回布店,对店中的其它同志们说:“金掌柜已被敌人盯上了,咱们马上把组织上所有的情报资料统统销毁,不能给敌人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

  金掌柜始终甩不掉跟踪的特务。他漫不经心地踱到大戏院门前。他补了一张票,抬腿迈进了大戏院。戏院里正演出京剧《赤桑镇》,台上演员的精湛的表演,引得台下观众站起身阵阵喝彩。他趁观众高兴喝彩之时,起身转向后台,想从后门出去,他刚跨出戏院后门,埋伏在后门的特务们的枪口对准了他。高天华得意地奸笑说:“还认得我吗?”金掌柜说:“我是“三和洋布店”的掌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高天华更是得意:“那就太巧了,跟我们走一趟吧。”金掌柜被特务们强行带到日军宪兵队。金掌柜被关进日军宪兵队大牢。敌人又搜查了“三和洋布店”。由于地下党同志早有准备,任敌人挖地三尺,也没有搜出他们认为一点有用的东西。特务们把突破口放在金掌柜身上,宪兵队审讯室里,高天华审问:“原来你就是金掌柜,你是共党分子。”金掌柜反问:“你说我是什么共党分子,你有什么证据?”高天华说:“证据我当然有,我亲眼看见过你找运东县委书记马林,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金掌柜道:“这能说明什么?我们做生意的,只要有钱赚,我不管他是谁?”高天华尖声叫道:“看来要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认识我高天华——情报队的高队长。”特务们把金掌柜按在老虎凳上,紧紧捆住手脚。特务们一连往金掌柜的脚底加了三块砖,金掌柜的腿骨头被撬得格吱吱地响。钻心入脑的疼痛,金掌柜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下。敌人不论怎么追问,金掌柜只咬定是找运东县委催要布款的,别的只字不说。敌人往金掌柜的口中灌辣椒水,用烙铁烫,皮鞭抽,用尽苦刑。金掌柜一口咬定,还是找县东县委马林书记催要布款的。关在狱中的金掌柜以艰强不屈的意志和敌人较量。他想,只要挺过敌人审讯这一关,只要敌人抓不到什么证据,敌人顶多给他安一个“资敌”的罪名。只能牺牲他一个人,党的组织不会受到什么损失。敌人又遇到一个坚强不屈的对手。

  被金井中佐提升为情报队长的高天华自抓到金掌柜后,本想在金井面前再立一大功,以报金井的大恩大德,没想到无论怎么用刑,金掌柜就是不开口。

  金井中佐把高天华叫去对他说:“高队长,据我所知,共党运东县委一个都没有被毒死,难道他们都是神仙,都服了长生不死的药了吗?你真的在他们的饭中下毒了吗?”高天华表白道:“我确实把所有毒药都倒入他们的早饭里了。”金井中佐对他说:“我不会怀疑你对皇军的忠诚,这可能是共产党太狡猾了。”金井又转开话题:“‘三和洋布店’金掌柜的案子进展如何?”高天华说:“什么样的法子都用尽了,他只咬定是到运东共党那边催布款的。”金井中佐说:“加紧审问。”“是,是”高天华听命。

  金掌柜被捕,运东县委非常着急,他们要尽力营救金掌柜。

  伪县署警备队大队长(已由中队长提升为大队长)徐克刚奉党之命打入敌营。他设法拉拢一些敌人,经常和一些队里的敌人喝酒打麻将。他手底下的几个中队长、小队长先是不服他,可是因为他徐克刚是县知事徐善东的本家侄子,警备队的开销、关饷的钱都得由县知事出,警备队的那些大小军官巴结徐克刚就是巴结县知事徐善东。就连警备队总队长遇事都要和徐克刚商量商量,所以徐克刚成了警备队的红人。徐克刚为人特别豪爽大方,手下人缺钱花了,找他借俩钱用,用过后还他,他就手一摆:“不要了,留着买盒烟抽吧。”弟兄们由不服到佩服。徐克刚在警备队说话还是管用的。这日,他正和手下几个队长打麻将,门外站岗的来报告:“报告徐大队长,你老家来人有事找你。”徐克刚故意说道:“他妈的,老子刚打上几圈,正在兴头上。”对来报告的岗哨说:“对那来人说,到大队部等我。”站岗的士兵出去传达。他站起身对身后看热闹的一个伪军官说:“你来帮我打几圈,桌面上有钱垫底,赢了归你,输了归我。”这可是好事,光赢不捣。军官高兴地替换徐克刚。徐克刚踱步到大队部,朝屋内一望,见来人一身商人打扮,站在那里等候。徐克刚坐了下来,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叨在嘴中,把那盒烟放在桌上,擦了一根洋火点上烟,吸了一口,显了派头十足。来者抱拳施礼说:“徐大队长吸得什么烟?”徐克刚答:“正宗老刀牌。”那人又问:“烟里味道是香是苦?”徐克刚答:“不香不苦,正是本味。”双方对上了暗号。徐克刚小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徐克刚带那人出了警备队大队部,找一偏蔽的小饭馆里坐下,要了几个菜,一瓶酒。两人坐下,屋内只有他们二人。那人小声说:“组织上通知你,要你利用徐善东的关系设法营救金掌柜。到时有人来再与你联系,联络暗号不变。”来人说完后,只身走出小饭馆,消失在大街上。徐克刚端起一盅酒一饮而尽,不喝酒不动菜,坐在那里思考。

  同住在一个小县城里,警备队大队长徐克刚和其本家大爷县知事徐善东,各忙各的事情,并不经常相见。一个月内见上次把次,也是因为公事。他打听到徐善东近日不曾外出,就买了几瓶好酒,拎着来到徐善东家。徐善东家并不缺这几瓶好酒,只是徐克刚拎着这东西便于说话罢了。徐克刚来到徐家大门口,碰上出门的徐家女佣人。由于地下党工作基本上都是单线联系,所以双方并不认识。女佣人只知道徐克刚是徐善东的本家侄子,又是警备队大队长,所以热情地打招呼:“徐大队长,来串门啦!”她又朝院里喊一声:“警备队徐大队长来了。”徐克刚走进院子,照例是徐善东的老婆出来迎接,笑嘻嘻地说:“大侄子啊,瞧你有段时间没有来,该不是把你大娘我给忘了吧?”徐克刚忙说:“瞧俺大娘说的,俺大爷知道,最近以来,公事太多,没有抽开身来看望你老人家,这不一有空闲,我不就来了吗?”他把酒递给徐的老婆:“俺大娘,俺大爷在家吗?今天我要陪他老人家喝几杯。”徐的老婆接过那几瓶好酒,呶呶嘴说:“在书房里练字呢!”徐克刚来到徐善东的书房。书房里书架上放着几摞线装古书,书架下有个青花瓷大缸,缸里面卷放着几幅不知是何人的字画;对面的墙上高挂着一幅字,用红木做的木框精心装裱起来。字是日酋金井中佐写的,他用中国的笔墨写了四个大粗黑字:中日亲善。还落有小款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与老友徐善东君共勉。徐善东正伏在书房内的书桌上挥毫写字,并没能理会徐克刚,游龙走笔写成后,才招呼:“克刚来啦,过来看看你大爷写得如何?”徐克刚凑到案前,只见二尺多长的宣纸上,写着一首诗《题项王故里》:梧桐深巷旧尘沙,千年古槐映晚霞。英雄除却暴秦乱,始人识得霸王家。字写得好,能看出有些笔力。徐克刚边看边称赞:“俺大爷不但诗做得好,字也写得有工力。”徐善东自鸣得意:“不要小瞧了你大爷,想当年我也是中过秀才的。”徐克刚问:“不知你老写这首诗是何道理?”徐善东发自内心深处兴奋地说:“我曾陪同太君金井中佐参观城县南郊项王故里。金井太君对这位我们宿迁历史的大英雄赞叹不已,我给他讲了很多霸王项羽的故事。参观后金井太君要我作一首诗,写成字送给他。因近来太忙,我把这事给忘了,幸亏金井太君提起,就忙里偷闲,准备装裱后送给太君。”徐克刚心里骂:你这等汉奸,也配写霸王项羽的诗,真是给几千年前的西楚霸王抹黑。口中却说:“金井太君和大爷你真乃交情非浅。”乘着徐善东心情不错,徐克刚说:“俺大爷,我想跟你说件事。”徐善东一边欣赏着自己的那幅字,一边说:“什么事,说来听听?”徐克刚道:“你老可知咱城里有名的‘三和洋布店’的金掌柜被抓了,有人诬告他是共产地下人员。”徐善东说:“知道此事,新上任的宪兵队情报队长——就是从运东共党那里投奔过来的高天华亲自带人抓金掌柜的,高队长说在共产党运东县委那里见到过此人,因此就说金掌柜是共党分子。”他又问徐克刚:“你问这事干吗?跟你又没有关系?还是不要掺和为好。”徐克刚说:“不是我要掺和,如今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金掌柜的朋友托我说情,愿意拿钱作保。可我哪有这个能力,就想到您老人家了。”徐善东还在欣赏那幅字,眼也没抬,说:“凡进入宪兵队的,都是重要的案子。一般进去了,都别想活着出来。”徐克刚给徐善东戴高帽子:“所以我才来找俺大爷你老人家的?你跟金井太君能说上话。再说了,金掌柜本身也不是什么共党地下人员,这是有人想贪功,想在太君面前表现自己,想站在人的骨头上往上爬,对于这样的人,你我今后都得小心。”听完徐克刚这一番话,徐善东的眼从那幅字上移开,望着徐克刚:“你说让我怎么办吧?”

 

  “‘这三洋和布店’金掌柜也算是宿城商界的名人,他今天遭人栽赃陷害,明天恐还有人遭不白之冤。”徐克刚见自己的一番话把徐善东说动,又接着说:“金掌柜的朋友见金掌柜关在宪兵队惨遭大刑,心中不忍,愿出大价钱请你老活动,到金井太君那里说情,保金掌柜出狱。”徐善东本就是奸商出身,他听徐克刚说有人出钱保金掌柜。使黑心钱是不法奸商的本性。他心里盘算,金掌柜经营“三和洋布店”多年,这“三和洋布店”又是宿城商界的老字号,万一金掌柜不通共被其他人保出,这笔钱不知要落入谁人手中。凭我和金井太君的关系,如能保出金掌柜,既落了人情,又能在宿迁商界捞一个好名声,还能使到钱。这是一举三得的买卖。他决定接下这个活儿,于是对徐克刚说:“金掌柜就算不是共产党地下人员,但他和共产党做买卖,最少也得判个‘资敌’罪名,这也是死罪,这件事不好办。”徐克刚道:“宿城商界谁人不知,金掌柜做生意童叟无欺,做事诚实,在商界颇有人缘,这样的人遭到毒手,天理难容。”徐善东装作满腔善心:“金掌柜遭此劫难我也深感难受,可要想保释此人,得发大钱,换成一般人花钱还不一定能办成事,就是我徐善东出面也是勉为其难。”他对徐克刚说:“克刚,你去告诉要出钱保金掌柜的人,至少需要这个数。”他把右手五个指头散开,一反一正转了三遍,说:“至少得十五根金条。”徐克刚心里骂道:老狗东西的心真够狠的。他不能代表组织把这个事定下来,跟随徐善东说:“这么大的数目我得回去跟人家说说。”徐克刚告辞说:“本想咱爷俩准备好好喝几杯,看来没这个心情了,我需从速给人家回个话。”

  徐克刚又和地下党联络人秘密见了面,并对联络人说:“徐善东要十五根金条方可出面。”联络人说:“我这就回去报告组织。”马林书记听着从宿迁城里回来的联络人的报告称,徐善东要十五根金条才肯办事。可县委经费十分困难,哪来这十五根金条呢?马林书记对县委一帮人说:“同志们,想想办法吧,俗话说得好:有钱才是硬汉子,谁叫我们都是穷共产党人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交头接耳说着各自的办法,可是无论如何也凑不齐这十五根金条,还是张英华说:“马书记,我家还有几百亩地,我看都给卖了凑凑吧,我刚才默默算了一下,把我家地都卖了,凑齐十五根金条不成问题。”同志们的脸色由阴转晴,马林书记也由愁眉苦脸到心情舒畅,并幽默地说:“关键时候还是张英华同志——我们的烧包大爷有办法。”同志们都被逗笑了。张英华也笑着说:“谁让我有那几百亩地呢?”

  张英华回去卖了家中的地,凑齐十五根金条。地下联络员把金条交到城里徐克刚手中。徐克刚深知县委能凑齐这些金条真是太不容易了。他未敢把金条全部拿出,只取其中五根交给徐善东说:“俺大爷,花钱出保的人说了,先给你五根金条,待金掌柜出狱后再给余下十根,并拿“三和洋布店”做抵押。”他拿出抵押字据,徐善东接过。字据上写着:愿以三和洋布店店面和店中所有货物作抵,如金掌柜安全获释,则以此字据交换余下十根金条,如不能确保金掌柜获释,当偿还字据并偿还预付之资(五根金条)。徐善东把字据折叠后放入衣袋中,口中骂道:“妈的,商人就是商人,干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的。”老奸巨滑的徐善东并没有先到金井中佐那里去求情,而是先打听到金掌柜在狱中只承认和共党是生意上的往来,其它的打死也不说。他心中有了底,在县城东亚大饭店,摆了一桌酒席,宴请宿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席间徐善东有意提起金掌柜被捕的事:“诸位同仁,‘三和洋布店’的金掌柜遭人诬陷被捕,作为原先的宿城商团团长,我有责任没能保护好大家。”赴宴之人接这话题纷纷说开:“如今生意难做也就罢了,可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证。商人说抓就被抓,店面上说敲诈就被敲诈。人们敢恕不敢言,‘三和洋布店’金掌柜的今天就是我们大家伙的明天。”有一个商界老者对徐善东说:“徐知事,你作为一县父母可得管一管,如果不管,我等只有停业罢市,到你县府请愿了。”这个商界老者的话正中徐善东下怀。他说:“你们可不能闹事,不然在太君在前我的面子上过不去。”宴席上登时有人站了起来:“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徐知事,我们大家相信你,是因为你是本县商界头面人物,说话分量重、有影响,关键时候能给我们大家出些点子,办些正事。金掌柜出事我们大家都感到朝不保夕,所以我们明天就停业罢市,到你县府请愿,要求释放金掌柜,还金掌柜一个清白。”徐善东见众人都被哄怒起来。他站起来,端起酒杯:“来,来,大家喝酒,你们怎么干,那是你们的事,你们可别说我今天摆的是鸿门宴。”

  宿迁城里商人罢市,又到伪县府请愿。徐善东操纵这出戏唱得有了味道。他来到金井中佐那里。金井问徐善东:“徐君,商人又是罢市,又是请愿,听说是为了金掌柜?”徐善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金掌柜被抓,引得商界一片挞伐之声,大家表示如果金掌柜遭受冤狱,就应放人,大家才能安心做生意。”金井中佐说:“金掌柜是共党地下分子,决不能放。”徐善东觉得,这只是金井中佐个人的怀疑。就说:“金掌柜是个好人,我敢拿头担保。再说了,如果有人说金掌柜是共党分子

  ,也得拿出证据,这平白无故的抓人,市面上普遍不服。他们害怕将来有一天,他们也会遇到这一遭,所以罢市请愿,这倒也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太君你想过没有,这商人罢市、商家停业,市面萧条,这与我等支援皇军圣战大大的不利呀。”金井中佐手摸下巴,沉思一会儿说:“就这也不能放金掌柜,就算他不是共党分子,可他有‘资敌’之嫌。”徐善东又开口了:“商人天性就是赚钱的,再说这金掌柜是从运东运来土布原料,赚共产党的钱,这对稳定宿城市场,保证城里物资供应,也有一定好处。说起来这金掌柜不但无过,还有功哩。”金井中佐私下和徐善东交情不错,对徐善东的话不好反驳,就说:“在没有弄清楚金掌柜真实身分之前,就是你徐知事出面,也只能白说。”徐善东话锋一转,说:“我看不如这样,先把金掌柜放出来,由我和一些商家共同作保,并拿出保金——金条十根,由我们商界监督他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他通共,我们再抓也不迟,反正他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能往哪里跑。”金井中佐中止了徐善东的讲话说:“徐君,我考虑一下。”徐善东退出,几天之后,金井收了徐善东十根黄灿灿的金条,把金掌柜放了。

  情报队长高天华急了,来找金井中佐:“太君,怎么把人给放了?”金井问他:“你硬说金掌柜是共产党地下人员,就凭你仅见过人家一面?”高天华说:“太君,我凭直觉感到金掌柜就是共产党,我还要继续抓来审下去。”金井中佐拍了拍他的肩膀:“高桑,做事不能仅靠直觉。金掌柜放出来,你要严密监视控制,发现有可疑之处,即行逮捕。明白?”高天华不情愿地立正说:“是。”

  金掌柜被释放。但他已经不能自由行动。他本人和“三和洋布店”均遭到敌人严密监视。运东县委和他们的联系关系几乎中断,好在有敌伪警备队徐克刚这一条钱,宿城敌人的举动仍在我运东县委的掌握之中。

  对于丈夫高天华的叛变投敌,作为和丈夫朝夕相处的妻子万区长竟然事先没有发觉。他主动找到县委马林书记,痛哭地说:“高天华叛变,我有责任,只怪我平常没有留心注意,我万万也没有想到,我的丈夫高天华能叛变投敌,这是我疏于帮助他的结果。”马林书和万区长谈心:“高天华叛变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是早就有预谋,有计划。暗藏的敌人是狡猾的,你是位久经考验的老同志,希望你不要背包袱。要认请严酷的形势,轻装上阵为党工作。高天华事情败露,叛变投敌。我看也不一定是坏事,最起码,我们身边少了颗定时炸弹。”

  海郑公路宿沭段是宿城日军重点把控的要段之一,是敌我双方必争之地。特别是宿迁境内这一段,如果敌人控制了这一段,从宿迁县城到达西边的徐州或者从宿迁县城东到沭阳、到海州(连云港)这一战略运输线,就得以畅通无阻;内地的被日军掠夺的战略物资,比如棉花、粮食、金银宝藏也可以通过这一条运输线运到海州,转运日本国内。敌人在宿迁境内这一段,沿线自西向东修筑了十几处据点,如井儿头,曹家集,王大沟,来龙庵,小水庄等。围绕宿北这条线,张英华率领县独立团与敌人反复拉锯作战。特别是这条线以北的邵店区,邵店区的敌人自从遭到张英华的打击后,各据点的敌人防守愈加谨慎,轻易不敢走出据点。但这条公路交通线仍然控制在敌人手中。从远在太行山、鲁西、鲁南经运东南下的抗日干部,到苏北、苏中、苏南乃到上海江浙一带;或从南下北上的干部、物资必须穿过被敌人封锁的宿沭公路,我方必须派出武装护送,这样一来不但麻烦,而且充满危险。横亘在我方战略交通线上的宿沭公路,严重阻碍着南北方人员的往来交流。不久之前,张英华率独立团曾经拔除了来龙庵据点,但宿城敌人鉴于来龙庵据点的重要性,重又到来龙庵安设地点。来龙庵据点不仅靠近宿沭公路,而且处在我运东游击根据地和宿北邵店区边缘的中间地带。县委指示张英华必须再次拔除来龙庵据点。来龙庵敌人据点,主要部分是一座高高矗立的四层圆炮楼。张英华率领独立团共五个连的战士来攻打来龙庵据点。在战役部署上,他在据点的东西两个方向上各摆放一个连,负责阻击沭阳和宿迁方向来的增援敌人,率领另外三个连猛攻来龙庵据点。来龙庵据点内无日军驻守,有伪军七十多人,有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据点内伪军朝猛攻据点的战士猛烈射击,战士们一连打了几天,也无法攻入据点,且付出较大伤亡。宿迁、沭阳方向来的援敌,虽被担任阻击的战士奋勇阻住,但也付出不小代价。如果来龙庵据点迟迟拿不下来,时间一旦拖久,宿迁、沭阳的援敌冲破我阻击阵地向来龙庵据点杀来,后果不堪设想。正在张英华苦恼之时,县委传来消息,新四军老五团转战到我们运东,将和我们一起端掉来龙庵据点。张英华得此消息,紧张焦急的心情才释然下来。下午,老五团就来到来龙庵阵地。围攻据点的独立团战士见老大哥部队来和他们一起战斗,士气大增。两支友军一起向据点攻击。到底是老大哥部队,机枪多,火力猛,很快就冲到据点附近。但攻击部队还是被据点内疯狂的火力给阻住了。攻击部队被压在一座房子后面。战士们就在房子的后墙上捣出很多枪眼,从枪眼里伸出枪和敌人对射。老五团首长命令吹冲锋号强攻。高亢冲锋号声中,战士们勇猛冲锋,但均在炮楼十几米处中弹倒下,攻击部队遭受很大伤亡。老五团首长气得大骂:“娘卖X,把炮给我掉上来。”战士们停止冲锋,等待炮兵调炮。炮楼里的敌人疯狂至极,朝外大喊:“管你什么土八路,广八路,见到老子都是狗熊八路。”战士们也回骂:“等一会就看到了,谁是狗熊谁是英雄!”

 

  老五团从后面推到阵地上的是一门缴获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这门炮,少炮镜。炮兵得有一段时间瞄准。为了防止敌人射击,老五团首长又命令:“把那挺高射机枪给我架起来,封锁敌人的炮楼。那挺高射机枪是缴获国民党顽军的,名叫高射机枪,实却少了一副支架。战士们有办法,用绳子把高射机枪吊在树上朝据点射击起来。高射机枪虽然穿不透炮楼,却能把炮楼上的砖击碎,且高射机枪射击时还发出不同与其他武器的叫声。据点里敌人还从来没有看过吊在树上射击的武器,都尖声高叫:“不得了啦,广八路有俄国人送给的新式武器。”就在敌慌乱之时,那门九二步兵炮开火了,头一炮打在炮楼顶上,炮楼顶子被炸飞,第二炮打在第四层炮楼上,炮楼被捣了一个大洞,敌人纷纷往二楼三楼跑。第三炮打在炮楼的一层和二屋楼面上,只见哗啦啦,躲在二楼的敌人象下锅的饺子往一楼底掉。战士们没有等吹钟锋号,高喊:“冲啊!”冲进了敌人的炮楼。少数顽抗的敌人当场被击毙刺杀。大多数敌人都举手投降。战士们冲上残破的二楼,见墙角摆放着一张桌子,桌边的伪军中队长怀中搂着一个女人,一齐歪倒在墙边。这名伪军中队长见炮楼被战士们攻克,就把他的女人搂在怀中,捣出手枪,从女人的太阳穴开枪,子弹像穿糖葫芦,从女人的太阳穴一边出来又钻进伪军中队长的脑袋。这一仗独立团的战士们在老大哥部队老五团的直接参战下全歼来龙庵七十多名伪军。张英华和战士们送走老五团后,发动当地民众把来龙庵据点彻底拆除,砖头和木料都被老百姓搬回家中,来龙庵据点几乎被夷为平地。

  来龙庵据点对敌人来说太重要了。据点被运东独立团二次攻克后,金井中佐还要建立。他严令来龙庵的两面政权,限期备齐建筑据点的材料、征派修筑据点的民工,又从县城派日、伪军来到来龙庵,掩护修筑据点。在来龙庵,一个小队三十多个鬼了加上四十几个伪军,日夜守护修筑据点。敌人派来重兵,企图把据点修建起来。

  来龙庵据点所在的位置对运东县委来说也十分重要。运东县委决不让敌人企图得逞。县委指示当地党组织让修筑据点的民工设法消极怠工。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民工们巧妙磨洋工:趁敌人不注意,半天砌一块砖,还砌斜了。砌了几皮砖又推倒重砌。时间长了被敌人发觉,对民工是用枪托打,皮鞭抽。还要把怠工的民工拉出去枪毙。鬼子端起刺刀就往民工身上刺。民工中的带工的地下党人连忙出来抓住鬼子的枪说:“太君太君,你把他们刺死了,谁还来给你们干活?把他们交给我,我罚他们干。”伪军也来给民工说情:“太君,熟练民工不易找,罚他们可以,死了死了地不可以。”在敌人的严厉督促下,炮楼砌了一小半,民工中的带工地下党人很是着急。于是,让两面政权以回去催材料为名通知运东县委:再不来打,一旦炮楼建成再打就不容易了。张英华让两面政权给修炮楼的地下党带个信:今夜来攻,望配合。

  炮楼修了近一个月,才完工一小半截。日伪也很着急,民工要吃要喝,七八十个敌人也要吃要喝,可干着急也没有办法,敌人又要监工,既防出现豆腐渣工程,又要防止民工偷懒,还要防止共党武装的袭击。敌军士兵连洗个澡的地方都没有,身上都生了虱子。日军虽然吃得好些、喝得好些,但虱子可不认得你是日本人还是汉奸伪军,照样咬得日军浑身痒痒。城里金井中佐严令来龙庵敌人,修不完来龙庵据点一个都别想回城。鬼子们站着岗,有时只得一只手拿着枪,另一枪伸进军装内乱抓胡挠。白天还好些,晚上虱子大军更有恃无恐向敌人袭击。站岗的日伪军站不了一分钟,就得浑身动弹,弄得日伪军精力不能集中。睡觉的敌人还好些,浑身脱个精光,钻进被窝。

  晚上,张英华集中四个连的兵力向敌人偷袭。尖兵首先干掉敌人岗哨,接着后面部队向敌人宿营地发起攻击。敌人在梦中被惊醒,就地还击。惊慌的敌人有的穿点衣服,有的干脆赤裸身体,持枪抵抗。战士们冲进去和敌人肉搏。鬼子拼刺刀的技术真不含糊,一对一我们的战士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我们的战士人多,几个人围攻鬼子一人,这就叫单手难敌双拳。鬼子的拼刺技术再好,战士们多点围住鬼子一点,多把刺刀对准一个鬼子,让鬼子不好判断、不好出枪。等鬼子迟疑或产生错觉时,冷不防一把刺刀便刺入鬼子的身体。战士们用这种办法和鬼子肉搏,杀死了不少鬼子兵。号称有武士道精神的鬼子也害怕。敌人逐渐溃退,溃敌向西逃了十几里路,接近了王大沟据点时天以渐亮。王大沟据点的敌人出来接应。敌我双方战了将近大半夜,战士们相当疲劳。张英华见王大沟据点里的敌人接应逃敌,下令停止追击,部队撤回。修建据点的民工中的地下党人,听见敌我双方打了起来,命令民工行动。一声令下,早已未睡等待的工地民工砸死看守的敌人,把刚建了一半的炮楼,扒的扒,刨的刨。埋伏在周围的群众也一轰而上,推的推、搬的搬,各把据点上的砖石木料又搬回家中。

  一夜之间,还没修完的来龙庵据点又消失了。

  宿城金井中佐得知消息,仍不死心,对部下说:“来龙庵一带民众受共党赤化严重,破坏皇军修据点计划,统统都是刁民,良心大大地坏了。”他还想把来龙庵据点给修起来。这一次他不再用当地老百姓,只在宿城周边各乡征集几十辆大车和修建炮楼所需的材料,又在县城内外征集几十名泥瓦匠。

  几十辆大车满载着建筑材料,加上几十名泥瓦匠,由鬼子伪军护送,绵延几里路长,沿着宿沭公路浩浩荡荡自西而东驶向来龙庵。

  张英华已接到城里送来的情报,他对同志们说:“金井这老鬼子,真是上火了,不惜代价要来修建来龙庵据点。金井老鬼子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真令我感动。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就在半道欢迎他们。我们来个半路伏击,彻底击碎敌人的幻想。”

  张英华率领部队秘密开进,悄悄埋伏在王大沟据点以西的宿沭公路边。为何要把埋伏地点选在王大沟以西的路段呢?行动前,独立团召开的作战会议上,张英华解释说:“敌人过了王大沟据点再往东前进必然会加强戒备,这会给我伏击部队隐蔽性突然性带来一些困难。我把战场摆在王大沟以西路段,敌人会认为那段路远离来龙庵,加上东西两头各有敌王大沟据点和曹家集据点,敌人必然产生麻痹而放松戒备,这给我预先埋伏的部队发动突然攻击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他对同志们说:“这一仗,打得要快,要猛,尽量避免战斗进入胶着状态。防止两头据点即王大沟和曹家集据点中的敌人出来夹击我们。”

  从宿城出动的敌人押送着几十辆大车和几十名民工过了曹家集据点,摆成一字长蛇阵,从头到尾拖有几里路长。在这段公路上的行进敌人自认为安全无事,一个个打三斜俩,好似闲亭信步,游山看景,毫无防备。

  敌人逐渐进入战士们设好的伏击圈内。张英华命令:“咱们给他们来个攻两头取中间,三路同时攻击。”他手一挥说:“开始!”冲锋号骤然响起,三路战士分别朝敌人的一字长蛇阵的头、尾、中间段发起冲击。敌人遭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被打怕的伪军丢下大车和民工掉头就跑,嘴里还喊:“快跑啊,张烧包的部队又来啦!”伪军们不战即退,只有鬼子倚托大车掩护与冲锋的战士们相互射击,进行抵抗。战士们把敌人截成三段,意图把敌人分割包围。鬼子害怕了,纷纷夺路向西突围。鬼子在伤亡十几个人后,终于突围聚拢一起,跟在伪军的后面向西逃跑。攻击的战士勇猛追击。

  鬼子、伪军遭这一突然打击,伤亡大半。赶车的民工和泥瓦匠见敌人败走。他们把大车上修建炮楼的材料掀翻在路面,拉起大车一轰而散。公路上丢了一路残砖碎瓦。战士们对还没有卸完的民工说:“乡亲们赶快卸车转移。”

  曹家集和王大沟据点的敌人听到他们之间这段公路上响起枪声,各自出动。待他们与残敌合兵一处时,张英华率领部队已经撤出战斗。

  城里的金井中佐从曹家集据点里的电话中听到运送材料的部队遭到伏击,亲自骑马带着十几个日军骑兵和一百多名日伪军出城增援。金井带着敌人来到满地碎砖碎瓦的公路上。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嘴里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张烧包,打仗的太不正规,尽搞些偷袭伏击,有本事咱们明里一刀一枪对着干。”老鬼子金井面向旷野嚎叫:“张烧包!你在哪里!有本事给我出来!”

  “张团长在这里。”胜利返回的战士们也在找张英华。张英华落在队伍后面,正伏在交通沟里和几个指挥员观察王大沟的敌人据点。王大沟据点炮楼上插着一面鬼子的太阳旗。远远看去太阳旗像插在坟头上的一块狗皮膏药。他正和干部们议论怎样攻打王大沟据点,前来寻找的战士说了上面那句话,请求张团长:“这里很危险,请首长们赶快离开。”王大沟炮楼上的留守敌人也发现了这边行进的部队,朝这边开枪,张英华说:“撤!”同志们渐渐远离了王大沟据点。(联系作者13056100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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