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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殿杰:关注底层,要谨防叶公好龙式的爱——从范雨素和她的老师张慧瑜说起

2017-05-02 11:40:38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高殿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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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雨素火了,皮村和工友之家又再一次进入公众视野,连同范雨素们的老师们。张慧瑜就是其中的一位。

张慧瑜(资料图)

  张慧瑜是谁?

  经常阅读一些报刊杂志的,关注底层的,应该对这个名字不会感到陌生。也就是说,在一些报刊杂志上,经常会出现张慧瑜这个名字。读者在这里,能看到他对当前大众文化热点的解读与分析,能听到他为底层所发出的鼓与呼的声音。

  学者深度,平民视角,底层情怀,这是对张慧瑜的写照。即,张慧瑜以学者的深度,从平民的视角出发,客观冷静地审视着这个世界,充满了对底层劳苦大众的忧戚与关怀。

  张慧瑜是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本硕也是在北大读的,可以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大人。这年头但凡跟北大沾点边的,总要以北大二字为噱头做卖点,但张慧瑜并没有一般高知分子的清高与孤傲,他“混迹”于一群北漂打工一族的底层中间,谦逊和蔼得一如农家的大男孩。

  还要从皮村说起。

  皮村,一个由外来打工者占绝大多数的城中村,在北京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耸入云天的高楼大厦,没有璀璨夺目的霓虹灯光,一俟夜幕降临,城市的精英白领们如同老鼠一样出来活动了,而这里的皮村却静悄悄。外来打工者,无论在哪里,哪怕是帝都,古代的天下脚下,都得不到身份的认同。他们被视为匆匆过客,只是暂住在这里,没有人关心他们的生存状态。

  成立于2002年的工友之家于2005年入驻了皮村,自此这里就成了打工者的天堂,打工者的精神家园。这个自发形成的草根公益组织,创建有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打工者子弟学校、同心农园、工人大学、图书馆等多家公共服务机构。打工春晚也正是从这里发起,著名主持人崔永元多次前来主持。他们开始寻找自己的身份认同,用“新工人”替代“农民工”,这得到了汪晖、潘毅、吕途等多位学者学术上的支持。2016年底工友之家遭遇逼迁,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温铁军、李昌平为其声援并先后致信北京朝阳区委。

  张慧瑜是2014年暑假在朋友圈看到皮村工友之家招聘文学小学辅导员这一消息后,直接发简历应聘过来的。 “可能是看我的简历是本科到博士都是读中文的,所以就让我过来了。”张慧瑜如是说。 自此张慧瑜就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了工友之家文学小组课程的教学工作,张慧瑜、北京皮村、工友之家也就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而在张慧瑜那一面来说,不甘于书斋式的封闭研究,要做接地气的学者,要与底层群众打成一片的意愿,才是张慧瑜与皮村工友之家结缘的根本原因。张慧瑜坦言:“和这些普通的劳动者接触是比较舒服的,他们很真诚,对文学也很崇拜、渴望,没有把文学当做消费品。”这与那些天天坐在五星级宾馆,吹着空调,喝着咖啡、红酒,高谈阔论的专家学者截然不同。尽管他们也在谈论底层,但并不真正从底层出发,他们没有放下身段到底层中间去的决心,他们对底层是一种叶公好龙式的爱。

  可试着想像一下,一个是拥有高学历高水平的名牌大学的博士,面对的一群是低学历甚至初中都没毕业的外来打工者,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而令人称奇的,是他们在一起竟能谈天说地,谈历史谈时事谈文学谈工友们自己的作品,谈鲁迅谈卡夫卡谈沈从文谈萧红,其乐融融,毫无违和感,这该是一幅怎样的温馨美好的画面啊!不禁让人想起两千多年前孔子与一群弟子,“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知识的多寡,学历的高低,身份的贵贱,刹那间都在这里抹平了,鱼水一家亲哪。

  是的,工友们都这么形容工友之家。“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在这里,“他们可以休闲放松、表达自己、生产内容、寻找同类,建立跨地域的阶级情感和信任。”而没了走异路逃异地离家在外的漂泊感、隔离感和孤独感。

  张慧瑜把与工友们一起读文学、一起分享文学的乐趣,视为一次难忘的经历。范雨素就是工友之家文学小组中的一个,张慧瑜一口一个大姐姐,毫无名牌大学博士的居高临下之感,倒像是范雨素的亲弟弟。张慧瑜和他们交流、讨论,指导他们写作。至于发不发表,并不是重要的;当然也有发表的,发在网站甚至《北京文学》这样的主流期刊。他们需要的是表达,需要的是发声,发出自己的声音来。张慧瑜说:“对于大部分打工者来说,从事文学创作本身是逃离异化生活、获得生命喘息的方式。”评价范雨素是有着“自觉意识的创作者”。

  于是我们就看到这样的作品:“还有掠过皮村上空飞机的噪音/也很肮脏。每隔几分钟/便会犁过这里人的头皮一遍。” 这是工人诗人魏国松的。郭福来的《写给孩子》:“孩子,别离我太近/咱们都像一颗颗/孤独的树/生活在别人的森林/我的枝叶会阻挡/你吸收阳光,甘霖”。

  王春玉写皮村的诗句:“思维超前的公益先锋/千万农民工的需求/亿万打工者的呼声/让我们来担。”唐以洪的《把那件工衣藏起来》:“灰色里的泪痕,和汗水/那些胶水味,机油味,酸楚味/线缝里的乡愁。” 寂寞的梧桐根据潘小梅事件写的《地铁上的不归路》:“屏蔽门啊/地铁门啊/你们像两把无刃的刀子/随着几声巨响/她的内脏碎了/她无法挣脱/她想着她就快完了/被挤压的青春/被挤压的人生/在这一刻停止。”范雨素的《一个农民工母亲的自白》:“我祈求,我的孩子/毕节的孩子们,农民工的孩子们/都有来生/在来生/所有母亲的孩子/不叫留守儿童/不叫流浪儿童/他们都叫做/六十年前/毛爷爷起的名字/祖国的花朵。”

  改革开放30年多年来,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进入市场经济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工人下岗,农民进城;农村有空巢老人、留守儿童,城市有空巢青年男女。旧的劳动关系解体,新的雇佣关系又在形成。皮村工友之家工友们的诗句,记录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更是记录了一个时代,反映了一个时代的特征。

  再来看看下面几首诗,先不说作者。第一首:“天下洋楼什么人造,什么人坐在洋楼哈哈笑,什么人看门来把守,什么人为工人坚决奋斗?天下洋楼我们工人造,资本家坐在洋楼哈哈笑,国民党看门来把守,共产党为工人坚决奋斗。”第二首:“是我们,耕耘着草原,修建了他们进行贸易的城市/是我们,挖掘着矿井,建造了工场和无限延伸的铁路/现在,我们忍饥挨饿,被遗弃在我们创造的奇迹中间。”第三首:“是谁在夜里使大城市明亮,自己家里却没有一点灯光;是谁负着重担,是谁劈着木柴,是谁失掉主人,谁受尽主人的虐待?”

  就所反映的内容来看,上面三首诗和工友之家工友们的诗有什么不同吗?没有,但它们都不是工友们写的,所反映的时代也不是一个。第一首是1929年年仅15岁的共青团区委委员欧阳立安——当时还不是共产党员,一年后经何孟雄介绍加入——在工人中间开展宣传鼓动工作而写。第二首是美国左翼诗人拉尔夫•查普林《团结之歌》中的句子。第三首来自被恩格斯称为“真正社会主义” 诗歌的德国诗人卡尔·倍克的《穷人之歌》。是时代没有发展,还是诗歌穿越了时空?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搞》里这样描述异化劳动:“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劳动创造了宫殿,但是给工人创造了贫民窟。劳动创造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畸形。劳动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但是使一部工人回到野蛮的劳动,并使另一部分工人变成机器。劳动生产了智慧,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愚钝和痴呆。” 资本的异化劳动让人不是人了,偏离了人的本质。

  曾几何时,工人、农民还是我们国家的主人,工人叔叔、农民伯伯叫上去是多么的亲切!而今30多年过去,主人却失去了主人翁地位,仆人变成主人了。尽管宪法上还是写着:“工人阶级是国家的领导阶级”,“中国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但,也正是因为宪法还没有变,宪法规定着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宪法赋予了我们抗争的权利。潘维说:“共产党执掌政权已经六十多年了,我们要高度警惕共产党的国民党化,要警惕‘烂根’现象。”可谓语重心长。

范雨素(资料图)

  《我是范雨素》火了,范雨素火了,范雨素们的老师们也浮出水面更为人所熟知。除了张慧瑜,还有这样一些名字:刘忱、孟登迎、李云雷、黄灯、师力斌、崔柯、王洪喆、符鹏、沙垚等。

  《我是范雨素》不是没有弱点,范雨素也不是没有缺点,但这已不重要已不是根本。重要的根本的,是谁让范雨素成为范雨素(不否认她自身原因)?又是谁让范雨素成为不一样的范雨素?谁关心范雨素们现今的生存状态以及他们未来要走向何方?

  一切有关消费范雨素并加以冷嘲热讽的,尤其是口口声声说关心底层大众的,都是叶公好龙式的爱。

  还我主人翁地位!

  五一劳工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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