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达：不老花容 七

　　下雨天，没有下地，吴大教玉娟认字。小炕桌上放着一小盘鸡蛋，一杯水，还有一个小本、一支笔。玉娟在外屋还不知道找什么，吴大说：“别找了，今天不喝酒。'只听她嚷道：“坐起来，仰巴着连个材料儿也不长。”西头屋，丫头和男朋友正躺着玩儿手机哩。

　　她找来一把椅子放在炕下，上炕把东墙上一块小门帘一拉，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一个“羊”字，还有个“鸟”不“鸟”“乌”不“乌”的字。她问：“你说的小羊吃奶”怎么说来着?”我说："应当这么说：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小羊儿跪着吃奶，小老鸹叼食喂它娘。说明它们““””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乌和鸟就差一点。汉字这'点'非常重要，不是可有可无的，像‘母’，那连点表示两个乳房，用刀子把它俩一割，就成了‘毋’”，就是把乳房扔出去了，你看那不是把乳房撇出去了，就是:"不要‘’的意思，就念‘’Wu“了。"玉娟听得入神，连声说：“这么讲，好记，好记。”那屋里，两个小青年也过来了，也听稀罕来了。老大继续讲“点”的重要性，他在小黑板上写了这么几个字：戊、戍、戌、戎。玉娟照着写在小本上。吴大说，第一个字念错误的‘误’，第二个字念数字的“数’，第三个字念虚心的‘虚’，第四个字念念光荣的‘荣’。两个小青年说：“我们也分不清这几个字。”吴大笑着说：‘看，大学生还不如你这幼儿班哩。现在论不着你上学了，要是有毛主席的时候，说不定还保送你上工农兵大学呢?”’玉娟把嘴一撇说：“别说没有用的话，喝水，吃鸡蛋。”

　　忽然，听见外边嚷;"干什么都是秘密的，认个字也怕别人知道了?‘’刀子嘴来了，快想对付她的办法吧。兰云、大黑嫂来了，玉娟赶紧给她们倒水、剥鸡蛋。刀子嘴说：“下雨天，口不渴，吃饭工夫不大肚子不饿;没有讲课，不口干舌燥，没有费心费意，肚里的食儿消化不了。”吴大知道是冲着他来的，拿起鸡蛋来，一边剥着一边说：“我有个毛病，一到下雨天就饿，一吃鸡蛋就渴。”兰云和玉娟是妯娌俩，走到一块儿先磨一会子嘴皮子，不过要跟吴大斗嘴，还得跟着郭德纲学两年。

　　吴大吃饱喝足，开始让玉娟复习巩固，先复习小黑板上的四个字，“念，大声念，拿出学戏号嗓子的劲头来。"'念：误、数、虚、荣。学戏学出毛病，念字都像白娘子道白。要会念，还要会写。”吴大把黑板上的字擦掉，叫玉娟到小黑板上去写，玉娟一上炕吓得两腿就只哆嗦，吴大说，你怕什么又没有打你。一个字还没有写手里的粉笔都吓掉了。吴大说;“你们俩上炕抱着她的腿。听写，数——'第一个不是误吗?‘’'叫你写哪个写哪个，荣，误。再写;荣、虚、数、误(都是字的音)。”“扑通”玉娟倒在炕上，叫着：“我的娘，这比耪半天地都累。”

　　吴大说：“喝口水，缓缓气儿，再学点就下课了。”吴大在小黑板上写出：水滴石 穿、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三个词。”玉娟在小本上照着写。吴大说：“学习，就得有恒心，像房檐的水年年月月地滴答，年长日久就把石头滴答成一个坑。每天认两个字，不难吧，一个月就认60个字。狐狸胳肘窝那块儿皮毛不大，许多的狐狸就能做成一件狐狸皮袍，这就是集腋成裘的意思。沙子虽小，聚在一起就可以堆成一座高塔。每天坚持认两个字，一年认的字就像一座高塔。你就能看书看报了。再学一年难认的字，就能看戏本了。如果剧团招聘壮年演员，你就说，白娘子角儿，我来了!”吴大一番话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兰云和大黑嫂也都学了一遍，叫玉娟把生字都拼上音，不然的话，一转弯就忘了。兰云说：“以后咱们干活，休息的时候就认字、学文化。”大黑嫂也说：“农民落后，属文化落后，连个幼儿园的孩子都教不了，都成了傻子了。”

　　玉娟说：“我就做饭去，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们不在你这吃饭，还要看看素银去。“咱们就先去吧，11点了。”玉娟问，“大哥你也去吗?吴大说;“我再回来吃饭。”

　　2020年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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