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天与命（第三章）——谨以此书献给全国千千万万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朋友们

　　第三章

　　郑州。中共河南省委第三招待所，位于黄河岸边。这里是专门接待中央领导人和国外重要贵宾的地方，毛主席到河南来，都在这里下榻，平时不对外开放。老百姓只能站在门口向里面望望。招待所内，有铁路专用线与外部连接，还有供直升机升降的停机坪。整个园内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一栋栋独立的别墅造型美观，宁静又别致，真是别有洞天，更加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上午，阳光明媚.在六号楼小会议室，开封地委的段书记，洛阳地委的马书记，许昌地委的书记和豫北、豫南两地的市委书记坐立不安的准备着向中共河南省委书记刘建勋汇报情况。省委办公厅王主任忙前忙后热情的招呼着这几位地方大员吃西瓜、喝茶，耐心等待……

　　身体发福，心直口快的段书记吃了几口西瓜，放在桌上，抹抹嘴对王主任说道：“王主任，现在开封简直乱套了，你不了解情况，混乱的状态解放以后就没有见过。开封师院的一帮学生竟然两次冲击地委，简直是无法无天，我没有给他们算账，就是便宜他们了。这帮混蛋竟然还要叫我到学校做检查，说我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呸!再这样胡闹下去，我非抓他们几个，杀鸡给猴看看!"

　　坐在一旁文质彬彬的马书记摇着扇子赞同的说:“老段讲的有道理，党有党纪，国有国法。有问题可以逐级反映，绝对不能由着性子乱来。我们不能太客气。”

　　其他地委书记也纷纷赞同，然后窃窃私语，相互交流起情况来。

　　王主任对段书记的讲话也很赞同，他走到段书记的跟前，和颜悦色的说:“省委正密切关注者着郑、汴、洛三市学生动态。最近，郑州大学的学生闹的也很厉害，看来问题并不简单。我们要沉住气嘛，出现点问题，出现异常现象，正好便于我们找准问题，解决问题。五八年反右派，我们党就始终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引蛇出洞，最后不是把反动势力全歼灭了吗。”

　　听完王主任的讲话，在场的书记们都会心的笑了起来，心中立马有了底气。

　　这时，省委机要秘书进来，向王主任耳语。王主任随即离席，并向在场的各位书记明示:“请大家继续稍坐，我现在就去见刘书记，何时听你们的汇报，我回来再说。”

　　六号楼内的贵宾厅内。

　　一向表情严肃的省委刘书记面带笑容正与一位来自北京的年轻棋手对弈着围棋。旁边，年过花甲的中国围棋界泰斗过惕生老先生坐在侧位观战。

　　在全国的封疆大吏中，河南省委书记刘建勋颇有盛名，他年富力强，长期担负着党内重要职务，处事果断，作风强悍，政治经验丰富，被誉为“革命的闯将”。在河南发生震惊中外的“信阳大饥荒事件”之后，被党中央从广西第一书记的任上，紧急调到了河南。

　　刘书记临危受命，到任后很快稳定了局面，民主民生得到改善，形势大有好转。此公平时酷爱围棋，经常与国内的高手对奕，在中共高级干部中，围棋水平仅次于陈毅元帅。

　　刘书记主政河南之后，对围棋运动十分重视，面向全国广招人才，吸引了一些围棋高手落户河南，使河南的围棋水平很快进入了全国第一方阵，涌现出好多个国内外的一流棋手和世界冠军.

　　此时棋盘上黑白棋子基本布满，看来棋局已到收官时段。两人你来我往，打劫补位，终于棋局结束，年青棋手数子计算，刘书记赢了四子。

　　过惕生哈哈大笑，刘书记也笑了起来，高兴的:“还是年青可畏呀，差点让他吃掉我这一片。”

　　见棋局结束，早已站在一边的王主任知趣的凑到刘书记跟前，小声的报告:“刘书记，有个急件需要向您报告。”说着将文件夹呈上。

　　刘书记接过文件夹，意犹未尽的对过惕生和年青棋手说:“我先处理一下公务。”说着招呼站在远处的省委接待处林处长说:“林处长，你先陪着他们到院子里转转，吃过午饭，我们再杀两盘。”

　　过惕生和年青棋手客气的站起，连连向刘书记致谢。

　　看着过等人走出客厅外，刘书记打开文件夹翻阅，王主任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等待着训示……

　　六号楼小会议室内。

　　开封地委段书记和另外几位书记已经干坐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又不敢着急生气，几个人或坐或站，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终于，王主任推门进来，段书记等人连忙拥上前去，急切地询问:“刘书记什么时间见我们?”

　　王主任一脸严肃的:“刘书记很忙，今天的日程都排满了，晚上还要会见西藏的书记和军区司令，他让我转告你们，有四点指示，你们记一下。”

　　书记们赶紧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掏出本子记录，王主任打开文件夹，开始宣读:“一是你们要认真的学习好毛主席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仔细琢磨，深刻领会。二是你们要立刻赶回各自的地市，关注大局，不能出乱子。三是对于学生和工人群众中出现的过激行为，不要指责，更不能去镇压学生运动，对带头闹事的学生不能抓，不能关，要注意引导。四是你们要尽快的到学生中间，工人中间，与他们对话，相信他们，不会打你们。你们不要怕死，要经住风雨。”

　　段书记和另外几位书记听完后呆住了，面面相觑，片刻才缓过神来。纷纷连忙表态:“好好，我们马上就赶回去，一定按刘书记的指示办事，坚决执行。”说完拿起各自的公文包走了.

　　在豫北古城，除了闻名全国的几处名胜古迹外，还有一处当地人熟知的地方，那就是红军巷。

　　红军巷位于市人民公园附近，有三百多米长，南北两头均与主干道相连。巷子内建有十六套四合院，每家每户都是独立门户，红砖青瓦，错落有致。解放后，陆陆续续到豫北市定居的红军老战士就居住在这里。

　　平时。这里也是是爱国主义、英雄主义教育的场所，全市机关，厂矿，学校的同志经常到这里来登门拜访革命前辈，向他们请教。这些德高望重的红军们也时常应邀到各单位作报告，进行传邦带。小巷虽偏，名声很大。

　　李小虎的家就住在这里的九号院。其父李山虎是江西萍乡人，十二岁就参加了村里的赤卫队，以后跟着工农红军，走南闯北，身经百战，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多次负伤，九死一生，在部队准备解放海南岛时，由于身患疾病，在豫北古城留下休养，以后定居。

　　李山虎已年近七十，经过长期的休养治疗，身体恢复得很不错。他应邀担任着全市五六所学校的校外辅导员，和三个大型厂矿业余党校的校长，只要单位有要求，总是准时到会，从不迟到，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红军老英雄。

　　这天，临近中午。李山虎在院子里喂完鸡，又收拾花草，他生活很有规律，整天都充满着快乐。小虎的母亲是本地人，在厨房里准备着午饭。两人育有一子一女，李小虎是哥哥，下面还有一个正在上小学五年级的妹妹。

　　这时，李小虎兴冲冲地从学校回来，人刚进院，就大声喊着:“爸，妈，好消息，好消息!”看见爸爸正在弄花，李小虎拉着爸爸就往屋里走，并向厨房喊:“妈，你也过来。”

　　老两口弄不清儿子要讲什么事，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跟着李小虎进了客厅。

　　李小虎进到客厅，先抓起放在茶几上的一杯凉白开，倒进了肚子里。然后高兴的对坐在沙发上的爸妈说:“西藏军区到学校来招人了，全市共要150名，每个学校十个指标，男女生都行。但必须是红五类，还要品学兼优，政治审查也特别严格。我现在就是学校负责这一事务的总管，我得带头啊。全校的红卫兵和同学们都看着我呢，这是多么光荣啊。我现在是学校红卫兵组织的负责人，又是学生会主席，老红军的后代，我已经第一个报了名，爸妈你们可得坚决支持我呀!

　　老两口顿时愣住了,没想到是如此大的事情。

　　李山虎深思片刻，关切的说:“孩子，这可是大事啊，你可得想好啊。”

　　李小虎坚定的:“我想好了，党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现在党号召我们知识青年建设边疆，保卫边疆，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就应该义无反顾的冲向第一线，做一颗革命的螺丝钉，象雷锋一样党叫干啥就干好啥.现在全校的红卫兵都非常积极，报名的人可多了!好多人想去还没有资格呢.”

　　李山虎缓慢的:“小虎，你已经长大了，你要是考虑好的事，爸爸坚决支持你。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永远跟党走，是我们的家训。爸爸从小就跟着党闹革命，爬雪山，过草地。把一切都献给了党，你可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呀，不菅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住啊。”

　　李母也动了感情:“是啊，那里的条件肯定很艰苦，那么远，你能受得了吗?”

　　李小虎坚定的:“爸，妈，我已经做好了吃苦受累的准备，愿意在艰苦的环境中接受党的考验。”

　　李母有点忧伤的:“你大了，迟早是要离开我们的，妈，舍不得你啊!在家靠父母，出门就得靠自已呀.”

　　李小虎劝慰的:“妈，你放心，我一定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我们这一代不能躺在你们的功劳薄上,要立新功，创大业，为世界革命多做贡献哪，机会难得呀。”

　　李山虎高兴的:“好，那就好，我们放心。”

　　李小虎:“爸爸十二岁就当了红军，我今年都十七了，那更没有问题。再说，我走之后，家里还有妹妹，她会陪伴你们的。爸，妈，我向你们保证，我准行.向你们敬礼了。”

　　李小虎说着，叭的一个立正，向坐在沙发上的父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两位两位老人无比激动，李山虎宽慰的:“好，好!我和你妈支持你，同意你去，你好好的准备准备，放心的走吧，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豫北古城以最热烈，最隆重的方式，在市中心大道夹道欢送全市首批赴藏的支边青年。街道两边彩旗飞舞，各单位都安排了锣鼓，不时的敲着.

　　李小虎和其他149位戍边知青，身着绿色军衣，胸佩毛主席像章，在群众的欢呼声中，精神抖擞的站在敞篷汽车上，与家乡人民告别，与亲人告别，踏着青春的脚步，奔向祖国的西南边疆——西藏。

　　在锣鼓声中，十辆敞篷汽车缓缓的行进着，每辆车的周围，都围着各自学校的学生，里三层外三层，他们争先恐后的与自己学校的支边青年大喊着，握手告别……

　　黄东成和郭丙贵在人流中被挤来挤去，始终没有挤到车的跟前。

　　黄东成着急地对郭炳贵说:“老肉，这样不行，咱得想个法，不能这样傻跟着。”他说完，脑子一转圈高兴的:“走，咱们先赶到火车广场广场，等小虎他们一下车，咱们就能说上话，握上手。”

　　“对。咱们先奔火车站。”郭丙贵赞同的与黄东成击掌。两人一路小跑的往前走。

　　火车站广场。红旗招展，军号齐鸣，这里是欢送的终点，市党政军的领导也前往车站送行。

　　敞篷车终于开到了火车站广场，支边的知青们陆续下车。

　　黄东成，郭丙贵一眼就看到了李小虎，俩人赶紧冲过去，一把抓住了李小虎的手，并将一个日记本送给了李小虎，黄东成说到，“总算能和你说上话了，这是我俩送给你的礼物，请收着”

　　李小虎看到他们俩人也很激动，把日记本放进挎包，深情的说:“谢谢你们，咱们永远是好朋友，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的.我知道你们俩多次申请，没有被批准，别恢心，别难受。机会总是有的，要相信党，听毛主席的话，永远跟党走，我们的青春一定会闪光的。”

　　黄东成，郭丙贵受到鼓舞，齐声的:“我们一定记住，永远听毛主席的话，跟党走!”

　　一列由北京开往成都的特快列车，汽笛长鸣，穿山越岭，在山峦起伏的大地上飞驰着。车上满载着河南各地市一千多名赴藏支边青年，正向目的地西藏进军。

　　列车上的十一号车厢里，群情振奋，欢声笑语连成一片。在这里乘坐的基本都是来自豫北市各个学校的学生。大家相互交流，很快成为了朋友。

　　作为豫北市四中支边青年领队李小虎想的更多一些，他觉得在这里漫长的旅途中。应当增添一些乐趣，使大家的关系更加融洽，信心十足。

　　李小虎站起来，面对嘈杂的声音大声提议由各学校派出代表，表演一些文艺节目，立刻得到了全车厢知青的赞同。

　　市九中的几位女知青，原来都是学校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在队长周美华的带领下，和李小虎进行了沟通，率先表演了清唱、合唱，其他学校的学生也不甘落后，纷纷派出代表，表演了戏曲，快板，诗歌朗诵。作为联欢会的压轴节目，李小虎和豫北市四中十位知青演唱的革命歌曲，立刻引起了满车厢知青的共鸣，大家共同唱着:

　　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

　　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

　　祖国要我守边卡，扛起枪杆我就走，

　　打起背包就出发。

　　哎，祖国要我守边卡，扛起枪干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发。

　　哎，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那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

　　……

　　歌声飞出窗外飞出原野，飞向天空，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