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金安：月季花 （小小说）
月季花
（小小说）
蔡金安
中午，张萍在花市千挑万选，终于挑到了一盆非常合意的月季花。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它走上公共汽车。
车上的乘客议论开了。一个老头笑嘻嘻地说：“是谁带了一盆花上来？真香！”
“是呀，太香了，我真喜欢闻这香味。”一个中年妇女接着说。
听着乘客们对月季花的赞美，张萍像吃了蜜似地，心里甜丝丝的。
下车了，张萍捧着它，慢慢回到家。她推开房门，不觉愣住了。原来，客厅里，她上午请人弄的还没干透的水泥地面，不知被谁踩坏了。她走进卧室，见王亮躺在床上，床边的椅子上放着他穿的工作服——油渍渍的。
这下可把张萍气坏了。她想：王亮这人着实太粗心了，我昨天就告诉他要请人弄水泥地面的，现在却咋啦，给踩得乱七八糟的？该死！她想着想着，气不打一处来。她将花盆随手往一高凳子上一放，找来一根竹条，照着王亮的腿唰唰地抽起来，一边抽一边说：“看我不教训你，看你还粗心不？”
王亮本来睡熟了，挨了几下打还以为是有人在给他搔痒，可是，过了一会儿，随着张萍抽打的力度越来越大，他开始感到不对劲，一下子被痛醒了。他猛地翻起身来，一看到张萍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就明白过来，赶忙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由于工作太忙，把你叮嘱的话给忘了……”
“你倒会耍嘴皮子！成天工作工作的，就没把你的心死在外面？”没等王亮说完，张萍就气冲冲地回击他。
王亮见她这般态度，也无奈。他起身穿好衣服，不敢面对她严厉的目光，想躲开她，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到碰到放着月季花的凳子上，只听“哐当”一声，花盆掉了下来，摔破了。
这一幕把张萍气懵了！她赶忙跑过去察看，只见花落了，杆断了，好好一盆花给毁了！这下更激怒了张萍，她又拾起竹条，朝王亮一边打一边骂：“你个冒失鬼！气死我了，给我滚！”
王亮吓坏了，赶紧跑了出去。
张萍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她埋怨自己的丈夫平时总是忙工作而很少归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连闯两祸。她想，如果长此下去，我们还有什么幸福生活可言呢？
越想气越大，她干脆跑出去，跑到王亮的厂里去了。她要去找领导评评理。
张萍来到厂门口，正碰到机修车间的李师傅。李师傅一看到张萍，就乐呵呵地说：“哎呀，我们的小张师傅来了呀，你来干嘛，是不是给小王师傅帮忙的呀？”
“不许你瞎说，我是来找那人算账的！”
“什么，算账？给谁算账呀？”李师傅不解地问。
“还不是那个成天死在外面的家伙！”
“你是说王亮吗？哎呀，你这是大误会呀！这小伙子可是个天下难找的大好人！他常常一人顶两人干，还常常利用中午、晚上的时间给大伙当教师呢！确实了不起！”
“你还捧他呢？他还要家吗？”
“家？是呀，他确实为家考虑得太少了，这方面以后是得注意着点，不过，他把心献给了工厂和工人，我们大伙都喜欢他，你也要体谅一下他啊！”
李师傅的一番话，让张萍左右为难，她一时不知说什么为好。她问清了王亮以前辅导职工的地点，想去看个究竟。
七弯八拐，一路打听下，她来到一个大车间，推门一看，好多人啊！只见五六十个工人坐得整整齐齐，正在听什么人讲课。讲台上，一个穿着油渍渍的工作服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在大声讲课。他正是王亮。只见他说：“电学中的三大定律，是我们进行简单的电学计算的桥梁，大家一定要牢牢掌握。今天，我给大家讲讲串联、并联电路的计算问题。等明天，我再介绍一下混联电路的计算……”
张萍是第一次听到王亮给工人们讲课，不知为啥，此时，她原本积压的满腹怨气不知不觉地在消散，替而代之的是对王亮的赞赏和心疼。她想：这个很少归家的冒失鬼，看来还是挺有才的，又能赢得那么多工人的喜爱，我不该太苛责他才对啊。自己也是共青团员，要有点觉悟啊！这样想着，她内心的结似乎解开了一些，还有一些需更多时间来解，当然，她感触最深的还是对王亮的怜爱。专心讲课的王亮此时并没发现张萍的到来，仍认真地讲着。张萍也不想惊动他，只是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心情复杂地回家去了。
198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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