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远和近

　　早上散步，望着高远的天空，想象着飘渺的前方，忽然就联想到了顾城的《远和近》——“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这首诗曾经风靡大江南北，不同的人有不一样的解读。但不管怎么诠释，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这首诗带给了人们关于“远和近”的艺术想象与辩证思考。

　　远和近是极具思辨性的一个话题。在交通和通讯很原始的年代里，一条河的阻隔都会显得十分遥远，所以才有“隔河千里”的说法。神话里，牛郎和织女相隔的就是那条一年才能一渡的天河。至于更遥远的地方有些什么，连那些智慧超绝的先贤也无法想象。因此，庄子疑惑：“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屈原追问：“九天之际，安放安属?”“自明及晦，所行几里?”而如今，地球已经演变为一个小小的村落，天涯咫尺就是最形象的描述。现代技术条件下，空间距离不再是人类交往的困惑，“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的梦想已经实现，“天涯若比邻”也都成为了现实。

　　可是，空间距离和心灵距离并不一定成正比，甚至相隔得越近，而彼此的距离就越遥远。同床异梦，形同陌路，以邻为壑，咫尺天涯，不都是这个意思吗?更有甚者，有些人囿于世俗、道德、伦理、法律诸原因，永远无法走近看得见却够不着的所钟情的人或者物，这就是所谓的“近在眼前，远在天边”，这种情况比相爱的双方因地域阻隔而无法厮守终日更加痛苦。仅有空间的阻隔还可以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自我慰藉，更重要的是后者心中怀有希望，而前者除了绝望，什么都没有。难怪泰戈尔要悲叹“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句：“不论多么遥远，我要嫁一生北国冰霜，我要娶一身南国云裳!”  印象极深，文字里迸发的勇气和豪情，让我大为感佩。

　　远和近，真如顾城的诗一样朦胧，没有统一的尺度，没有固定的标准。因人而异，你觉得近，别人可能感觉远;因时不同，此时很近，彼时很远。为什么“草色遥看近却无”?为什么荷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真的是因为距离产生美，太近了，美也就消失了?我不知道。

　　虽有一代又一代人对于“遥远”的追寻，但不可否认，在我们的主流传统里，更看重的是“近”。比如“近水楼台先得月”，“远亲不如近邻”，“远水不救近火”，“远水不解近渴”等等，这些生活格言无不在告诉我们，近的比远的好，衡量的标准就是两个字——功利，上升一点来说就是“实用主义”。看看这些年，小到个人人生设计，大到一个单位、一个地方的发展规划，只顾眼前，不管长远;只看局部，不顾全体;只看重经济数据，不顾及数据背后付出的代价高低;只管及时享乐，不管子孙后代能不能生存……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焚琴煮鹤，竭泽而渔，杀鸡取卵，饮鸩止渴，这样的事实不是普遍存在吗?“近”的确害人不浅啊!

　　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不可以只专注于近，还是应该学会遥望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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