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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小说:吴老大

2012-12-07 12:31:30  来源: 谭谈博客   作者:谭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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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来新疆裕民县时,住在农贸市场,农贸市场就大门口有几家店铺,里面都是空的,闲着也是闲着,管理人员就把空着的房子租给了从内地来的民工。裕民在新疆的最西面,人少地多,每户农民都种了很多地,夏天农忙的时候需要大量的民工。我父母都是生意人,来新疆很多年了,我来这儿也想做点生意,由于初来乍到,还没有找好项目,又赶上农忙季节,父母就让我先打工。

    我的隔壁住着一个从四川来的民工,三十来岁,五大三粗,留着大背头,看上去很有派头,别人都叫他吴老大.我们俩是邻居,我刚来新疆,没有什么朋友,所以经常和他一起出去干活。每次干活的时候,只要有老板在场,他都会大声地说:“我曾是劳改犯,在老家把人打坏了,蹲过监狱”。我很纳闷,别人犯了错误都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挂在嘴上,还有一种得意的神色?刚开始我不敢问他,后来混熟了,我问他为什么总是这么说,他回答说:“这些老板总是欺软怕硬,看你太老实会想办法克扣你的工钱,我这么说他们会认为我不好惹,就不敢克扣我的钱了。”你还别说,他的说法还真有点道理,因为吴老大的这句话,从来没有哪个老板敢克扣我们农贸市场这帮人的工钱,而别处有些比较老实的民工的工钱经常被克扣。我想这大概就是别人喊他吴老大的原因吧。

    白天干了一天活,晚上我会感到很累,一般都是早早的洗洗睡觉,而吴老大一到晚上就显得很有精神,吃过晚饭后经常都会梳洗打扮,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出去玩,直到很晚才回来,第二天照样早早的起床和我们一起出去干活。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中秋节,中秋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我们都没有去干活,吃过晚饭吴老大喊我出去玩,我就和他一块出去了。来新疆几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出去玩,而且是在晚上,所以我不知道到哪里玩,只好跟在吴老大的后面,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俩来到一个灯红酒绿的街上,街上很热闹,各个饭馆小吃店几乎爆满,从几家练歌房歌舞厅传出的音乐声夹杂着狼嚎般的歌声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破。吴老大想喝两杯,他带我来到一个在地下室的小麻辣串店,店里就两个人,一个半老徐娘,像是老板,另一个是年轻漂亮的小丫头,是服务员。老板娘跟吴老大很熟,我俩一进门就热情地喊道:“是吴老板啊!里面请坐!”小丫头把我俩带到里面的一个小包间。吴老大自作主张地点了几个凉菜,又要了很多麻辣串,我们俩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吴老大两只眼睛一直贼溜溜的盯着那个丫头,小丫头走到哪他的眼睛就跟到哪。我有点看不下去了,开玩笑地说:“你来干吗呢?看上人家了?”他头也不回地说:“这小丫头真漂亮,要是给我做老婆,她说啥就是啥,我把我挣的钱全都交给她。”我心里暗笑,一个民工能挣多少钱?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害臊。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肚以后,吴老大起来邀请小丫头一起喝酒,小丫头不肯,他居然拉着人家的手不放。老板娘赶紧出来解围,小丫头趁机挣脱吴老大走了。吴老大又要老板娘陪他喝酒,一只手拉着老板娘,另一只手不时在老板的胸前摸几下。老板娘轻轻打了他一下,笑着说:“今天有点忙,改天一定陪你喝。”说完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吴老大垂头丧气地回到包间,坐了一会说:“没意思!走!到别的地方玩去。”看他想走,我赶忙掏钱要去买单,他一把把我推开,说:“这次我请你,下一次你再请我。”抢先把钱付上了。

    吴老大又把我带到一家歌舞厅,里面人很多,乱哄哄的,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子,他要了几个啤酒,我们又接着喝了起来。舞曲响起,昏暗闪烁的灯光下一对对潮男潮女相拥来到舞池的中央轻轻摇了起来。吴老大让我请女孩跳舞,我跳的是国标,对这种两步摇不敢兴趣,就推说不会。吴老大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开始向座位上扫描起来,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他径直走到一个女孩旁边,像绅士一样做出邀请的姿势,女孩看了他一下,很爽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一曲之后,吴老大搂着那个女孩回到了座位。女孩个子不高,胖胖的,皮肤挺白,血红的嘴唇看上去有点吓人,听他俩谈话我才知道她是歌舞厅对面一家洗脚屋的小姐。看着他俩亲密的样子,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我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又一曲响起之后我悄悄的一个人走了。

    新疆的夏天真短,刚过了国庆节就下起了大雪,我在父母的帮助下在街上开了一家羽绒服店,晚上还住在农贸市场。在农贸市场上居住的民工大部分都回家了,只有老何夫妇和吴老大没有走。老何夫妇也是四川的,听说他俩是表兄妹,先前的老伴都没了,俩人想结婚遭到儿女的反对,不得不私奔到新疆。吴老大为什么不回家呢?有一次我问他,他的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显得很不舒服,过了很长时间,说了一句“回家干吗?新疆多好啊!”,声音很低,头一直没有抬起,像是自言自语,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敢问过他。我很好奇,向老何打听了他的一些情况。原来吴老大曾是一家国有单位的职工,在老家有过一个老婆,因为他喜欢在外面找小姐,还经常打她,老婆后来跟他离婚了。有一次他在舞厅跟别人发生了冲突,用刀子捅了人家,害怕承担后果,一个人逃到了新疆。

    有几次晚上吴老大找我出去玩,我都找借口拒绝了,他显得很不高兴,经常跟农贸市场上的人说我不够朋友,花了那么多钱请我吃麻辣串,我却从来没有请过他。为此我也觉得好像欠了他什么。

    雪越下越大,天气越来越冷了,别人家的房子要么有暖气,要么架起了火墙。吴老大的房子没有暖气,没有买煤,火墙也是凉的,能够御寒的东西只有土坯床上的一床脏兮兮的被子和一大桶散装酒。 这么冷的天他连一件棉衣也没有,出来进去就穿着一件单西服。有一次他到我店里玩,我送给他一件羽绒服,他高兴地穿着走了,我也松了一口气,不再觉得欠他什么了。

    说实话,我不想和吴老大这样的人做朋友,每次他找我时我总是不冷不热的,他也看出了我对他的冷淡,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父母买了房子,我搬出了农贸市场,从那以后很少见到吴老大了。

    第二年的冬天的一天下午,吴老大突然来访,因为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跟他聊了起来,正说着话他一伸手把他的上槽牙拿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跟别人打架时被别人打得,问他为什么打架,他支支吾吾地也没有说明白。后来听老何说他去找小姐时没带钱,事情办完了小姐向他要钱,他说先欠着,等有钱的时候再给,老鸨不愿意,打电话叫来几个人把他暴打一顿。

    好几年没有见到吴老大了,有一天在街上碰到老何,我向他打听吴老大的情况,他说吴老大早就不在裕民县了,是疯了还是死了他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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