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畜生很无辜

　　早两天，有朋友在我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后留评，认为我用狗来比喻坏人很不妥，因为狗对主人很忠诚，那些穷凶极恶卖身求荣者连狗都不如。为此，顽石特别声明，那篇文章只是叙述自己做了一个恶梦而已，并没有要将老虎或者群犬来比喻特定的人的意思，一些朋友的联想太丰富，狗冠豱戴，确实是弄错了。至于说卖身求荣者不如狗的看法，各位尽可见仁见智，畅所欲言，我是不能干预的。

　　但这位朋友的评论倒是激发了我写作的灵感。

　　古往今来，很多人常常会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骂作畜生。比如，靠眼泪作秀来忽悠老百姓的为猫哭耗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合伙干坏事罗织罪名陷害忠良的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打着某个旗帜而实际在贩卖私货洋货的是挂羊头卖狗肉，专事荼毒百姓只管自己发财的叫蛇蝎心肠，依仗权势作恶的是城狐社鼠，除了抗议还是抗议就叫黔驴技穷，见风使舵者曰变色龙，沾花惹草者为偷腥猫，笨人叫蠢猪，小人称鼠辈……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其实，我们都明白，所有被骂的畜生都是无辜的，它们真的是在代人受过。也许狗更委屈些，因为被骂的动物里，狗不是排第一也至少排在前三。动物世界的法则是公平竞争，优胜劣汰。动物们可没有人类这么多花花肠子，什么笑里藏刀、泪里含剑、尔虞我诈、欺上瞒下、韬光养晦、欺世盗名、损公肥私、为富不仁、数典忘祖、表演作秀之类的伎俩，它们一样都不会。按理说，动物世界比人类社会纯洁多了，可是，人类却永不停歇地咒骂着可爱的动物们，千百年来乐此不疲，动物们到底招谁惹谁了?

　　细细考究，动物代人挨骂大概有两种原因。

　　为了让抽象的事物变得具体，深奥的道理变得浅显，我们在表达(无论书面还是口头)的时候常常会自觉不自觉地使用打比方的方式。显而易见，作为喻体的事物一定要是人们熟知的，常见的，容易理解的，而和我们人类关系密切的动物正好符合这个要求，于是各种各样的动物就被赋予不同的比喻意义而产生出许许多多的词汇或者句子进入了语言范畴。其中的一部分并无褒贬色彩，如招兵买马、九牛一毛、按图索骥、鸦雀无声、中原逐鹿之类;也有许多动物是用来比喻或者象征美好的品格、精神或者事物的，如凤毛麟角、鸿鹄之志、沉鱼落雁、老骥伏枥、龙腾虎跃等等。不幸的是，大多数与动物相关的语汇都是被拿来骂人的。骂起来生动形象，听起来容易理解，骂着骂着就骂习惯了，语言中因此多了一道特别的风景。这是其一。

　　其二。很多时候，骂人是不可以直接骂的。既是因为骂人者自身顾及脸面，更主要的是慑于被骂者的地位、权势，所以指桑骂槐、指鸡骂狗、含沙射影、旁敲侧击的骂人技巧就应用而生。用在文章里，就是所谓的曲笔。鲁迅仇猫骂狗，孔庆东调侃小赵(他们家的花猫)都属于此类手法。比如恶人当政，他生杀予夺，谁敢当着和尚骂秃驴?有人就变着法子说是“豺狼当道”;生性狡诈又善于忽悠大众的，就被骂之为“妖狐”;像瘟疫一样祸害非浅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就将他骂作“瘟猪”，这样的骂法，听者都能意会，而又不容易被抓住把柄，所以就渐渐为大家喜闻乐见，骂人者也因此运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每种动物都有它的习性，人们就是在动物的习性上赋予比喻义，用来骂那些与这些习性相像的人。于是所有的畜生都遭了殃，都可以用来代人挨骂。其实，老鼠打洞，猫儿惑主，蜥蜴变色，狐性多媚……这些习性(或曰特点)，主要是它们用以保护自己的生存本领，可人类却将其利用来骂人，畜生也真是够无辜的。

　　畜生应该是人类的朋友，怎么可以拿朋友和那些贪婪成性、忘恩负义、作恶多端、祸国殃民的贼子相提并论呢?太委屈畜生了!

　　20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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