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看病

 欧阳局长之死

　　早晨六点欧阳锋的手机“滴滴答答”的响起来。

　　欧阳峰用力睁开眼睛，翻过身来趴在枕头上抓过手机，原来是昨晚自己定的闹钟在提醒他起床。他想起今天要去海南考察学习就急忙爬起来轻手轻脚的下床。欧阳峰的妻子何英翻个身醒了：“这是谁这么早就打电话?”

　　欧阳峰没有理会妻子的问话，独自一人去卫生间洗漱，七点钟他的司机要来接他去机场。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时何英已经穿着睡衣出现在厨房里。抽油烟机嗡嗡的响着，不一会儿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一盘油煎荷包蛋摆上了餐桌。

　　欧阳峰轻轻地拉过椅子坐下，端起装牛奶水晶杯子，一阵牛奶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在家吃饭了，酒店花花绿绿的饭菜早就让他倒胃口。何英把从微波炉里热好的馒头和一盘小菜摆在他面前说：“你这次去几天?”

　　“时间不长，也就是四五天吧。”欧阳峰吃着馒头说。

　　“昨天晚上教育学院的一个叫孙振明的来了，他好像是为了晋升副教授的事情来的，他说他去局里找过你，还扔下了一万元的信封，现在当老师的有事出手也大方多了。”

　　欧阳峰把杯子的牛奶喝光，有筷子夹起一块咸菜放在嘴里边吃边说：“这个孙振明是他们校长孔令海的亲戚，晋升高职的条件有点软。这样的钱还是少收得好。”

　　何英鼻子里“哼了一声”不高兴的转身走到一边去，他接着告诉欧阳峰他们的儿子从英国来电话了说是下个月放假回国。

　　欧阳峰放下筷子，走到卫生间漱了口。打开窗户向楼下望去，他的“奥迪”已经停在楼下，司机小张站在车旁在等他呢。他走回门厅拿起外套准备跟何英告别，突然感到胸部一阵不适，似乎有一股气体在胸腔里涌动，顿时感到极度的憋闷，心前区剧痛起来，似乎有一只粗造的大手在用力捏他的心脏，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亡，他扶着门框一动不敢动站在那里。

　　何英看见了这意外情况，慌忙跑过来问：“欧阳，怎么了?”

　　欧阳峰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吃力的摆了摆手示意何英扶她到沙发上坐下。何英的脸已经紧张的变了形，她结结巴巴地不住问：“欧阳，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司机小张一个人在楼下等着欧阳峰，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欧阳局长再不出来就要耽误航班了。他犹豫一下，还是拨通了欧阳峰家的电话。

　　电话里何英那慌张的声音在听筒上响起来：“是小张吗?你是不是在楼下?快上来!”

　　小张飞似地跑上楼梯，敲开欧阳锋的家门。只见欧阳峰躺在沙发上，面色苍白，眼睛微闭。小张马上明白了一切，急着说：“局长是不是病了?我赶紧打120吧!”

　　何英说：“对，对对。”慌慌张张的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小张坐在欧阳峰身边摸摸欧阳锋的脉搏，他感觉脉搏跳动很快，估计是心脏出问题了。何英急切地问：“是心脏病吧?快叫办公室陈主任和刘秘书来!”

　　急救中心的救护车闪着蓝色的信号灯停在了楼下，几个医生和护士身穿急救中心的墨绿色制服从车上跳下来，他们肩上扛着担架，手里提着银色的出诊箱涌到了欧阳峰的门口。

　　记录纸缓慢的从心电图机子里面吐出来，上面画满了像山头一样的图形。一个中年男医生仔细看过心电图后，说：“心电图提示没有什么大问题。”

　　此时的欧阳峰已经没有了胸部的那憋闷感，面色也渐渐有了些红润。他从床上慢慢坐起来问医生：“这是不是心绞痛?”中年医生告诉他不能排除心绞痛，根据其表现心绞痛的可能性很大，应该抓紧时间去医院进一步检查。

　　欧阳峰认真地听着医生的话，他略思索一下说：“小张，我们不能去机场了，看来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了。”

　　何英听见欧阳峰要去医院就赶忙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

　　局里的办公室陈主任和刘秘书在最短的时间内风风火火的来了，由于过度焦急陈主任那过早谢顶的头皮上早已经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年轻的刘秘书把他那从不离身的皮包扔到桌子上扶着欧阳峰慢慢靠在沙发上，然后拉起欧阳锋的胳膊仔细的数欧阳峰的脉搏。欧阳峰仰靠在沙发上定定神，感觉自已已经恢复了往日那健壮的体魄。他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陈主任、刘秘书还有司机小张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就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站在一边的医生护士们有些着急了，说如果去医院就该马上行动，救护车随时还得去救助别的病人，催促欧阳峰早些动身。

　　欧阳峰对医生说：“医院是要去的，马上就走。我坐医院的救护车去吗?”

　　中年医生告诉欧阳峰目前病情还不稳定，症状随时可能再次发作，应该由救护车送往医院，以免发生不测。

　　陈主任关切的问医生：“领导的病情是否真的需要救护车，假如情况允许我们自己去，不想动静太大，免得惊扰邻居。”

　　何英收拾好住院用的物品看着陈主任与医生们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欧阳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晃动了几下胳膊，在屋子里面走了几步，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就对中年医生说：“大夫，谢谢你们，我一定会重视自己的病，你们先去照顾别的病人吧，我一会儿就去医院。”

　　中年医生叮嘱了欧阳峰几句，带着护士走了。

　　欧阳峰送走了急救中心的医生和护士回到沙发坐下，他示意陈主任和刘秘书也坐下，略沉思一下说：“今天市里面还有个会议，不参加不合适。”

　　陈主任在揣摩着欧阳锋的心思，他看看何英那焦急万分的样子说：“局长，我看还是去医院看看，没有大事再去开会也不迟吗，还是您的身体要紧。”

　　何英把手里装着住院用品的提包放在地板上说：“欧阳，还是去医院住院好好检查一下吧，你忘了我哥哥就是因为不及时去医院才出事吗?去吧，我们不坐救护车去，叫小张送你去医院。”

　　刘秘书也帮着何英说话：“局长，去医院吧，假如没有什么大事，我就送你去开会，保证不耽误事。”

　　欧阳峰觉得自己必须要去医院了，他的手习惯的往大腿上拍了一下说：“好吧，去医院看看，也该检查一下身体了。老陈，你就说我去开会了，杜局长他们都很忙，先不要打扰他们。”

　　陈主任和刘秘书见欧阳锋同意住院了，他俩急忙站起身说：“那我们现在就走。”说着着站起身来要去扶欧阳峰。司机小张也急忙凑了过来。

　　欧阳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何英急忙拿来他的外套递给欧阳峰，欧阳峰不紧不慢的穿上外套，环顾一下自己的住房，房子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舒适、典雅。想到自己要去住院了，心理面没有底，万一赶上自己倒霉，恐怕就会不来了。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曾经因为肺炎住过一次医院，当时他就想着快点好了，早点去上班，无忧无虑。住院的第三天，同病室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突然死了，几分钟以前那人还和欧阳峰说笑话。他是突然倒在地上的，先是面色苍白，然后是全身抽搐。欧阳峰蹲在地上抱起他，声嘶力竭的呼唤着医生。他看着医生们给那人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抢救生命的药物一次次推入那人的血管，可是那人还是死去了。后来医生说那人死于心脏病。欧阳峰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那一夜他没有敢睡觉，他决心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没有命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想到这一丝不祥的感觉压在了他的心里，他暗笑自己为啥会在这个时刻想起这件尘封的旧事。

　　司机小张抓起地上的提包，用手轻轻地扶着欧阳峰朝门口走去，陈主任急忙去开门。欧阳峰看着他们那殷勤的样子笑着说：“不要紧呀，我自己走。”

　　那沉重的保险门刚刚打开，欧阳峰一行人从室内挤了出来。楼梯上“噔噔”下来一个邻居，欧阳峰微笑着和那邻居打招呼，一切都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何英在后面“呯”的一声关上门。这时候欧阳峰然站住不动了，脸色变得苍白，他用一只手拼命地捂住前胸，另一只手扶住墙壁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陈主任刘秘书和司机小张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欧阳锋的这种奇怪表现。何英尖叫一声推开陈主任他们挤到欧阳锋的面前，见欧阳锋痛苦的眉头紧锁，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她慌忙抓住欧阳的手，那只平时温暖而柔软的大手变得异常的湿冷。她有些结结巴巴别的问：“欧阳，不要紧吧?”

　　“太难受了，快，快叫救护车。”欧阳峰说话的声音很微弱。

　　几个人一阵慌乱，陈主任和刘秘书急忙拨打急救电话，何英和小张把欧阳锋拖回屋内躺在沙发上。急救中心的电话打通了，救护车正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陈主任焦急的站在窗口，两只眼睛盯住楼下盼着救护车快点到来。何英用手抚摸着欧阳锋的额头，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欧阳!你要挺住，在坚持一下，救护车就要来了。在坚持一下。”

　　司机小张心里怪罪欧阳峰他们为什么刚才不跟救护车去医院，他父亲是因为心脏病死的。那倔老头不肯承认自己是心脏病硬是挺着不去医院，结果等到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已经撒手人寰了。他示意刘秘书催促一下救护车快点来。刘秘书跑到窗前焦急的向外张望，此时的时间变得似乎异常的慢。小区路上的人们不紧不慢的或蹬着自行车或挎着包来回的走动，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欧阳峰房间里的紧急情况。还是刚才那辆救护车闪着警灯出现在刘秘书的视野里。刘秘书兴奋地叫起来：“来了!救护车来了!”

　　中年医生带着人进了欧阳锋的屋子，用最快的速度给欧阳锋测量了血压，又做了心电图后用不可抗拒的口气说：“是冠心病，必须马上送医院。”然后就命令护士给欧阳锋安上了氧气管。屋子里一阵短时间的忙乱，欧阳峰躺上了救护车的担架，大家从那不宽的楼梯上拥挤着把欧阳锋从所居住的三楼抬下来。

　　院子里准备上班的人们见到停在楼门口的救护车停下脚步张望，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并不认识欧阳峰。此时的欧阳峰已经没有精力顾及自己的形象了，他痛苦的紧紧闭着双眼，初升的的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一点也感觉不到太阳的温暖，他只觉得那刺眼的光芒令他更加难受。救护车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车在缓缓向前移动，车顶上的警笛也在“哇喽哇喽” 的响起来，何英的手紧紧地握着欧阳锋的手，她觉得欧阳锋的脉搏正在变又弱又快，中年医生拿出手机给医院打电话，要求急症科做好抢救准备。

　　现在医院急救速度还是很快的，欧阳锋被安置在急诊室的床上，心电监护机的电极贴满了他的前胸。护士给欧阳锋开始输液。欧阳锋渐渐的感到好受一点了，那惨白的脸上又浮现出一层红润。值班医生告诉何英欧阳锋患的是心绞痛合并心律失常，目前病情很不稳定，需要住院治疗。何英早就乱了方寸，结结巴巴的说：“好，好，住院吧。只要没有事就行。”

　　在一旁的陈主任和刘秘书看见医生正在填写住院通知单，凑过去小声的对医生说：“能不能住一间清净的病房，最好是带卫生间的单间，病人可是人事局长，需要照顾。”

　　医生面带难色的说：“目前床位很紧张，能住进去就不错了。目前是病情要紧。”

　　陈主任说：“我和你们张院长是老朋友了。您看照顾一下好不好?”

　　“真的没有床位了，现在的床位还是今天早晨一个病人出院腾出来的。”医生无可奈何的说。

　　何英此时已经顾不上许多，急着和医生说：“医生，快点吧，现在不能讲究那些了。”

　　刘秘书一溜小跑去给欧阳峰办理住院手续。一辆平车把欧阳锋送进了一间三张床的病房。陈主任寸步不离的守在欧阳峰身边，刘秘书更是跑前跑后，买来了一大堆住院需要的物品。

　　何英慢慢地定下神，她可是吓坏了。这时候他想起了陈主任的话就问：“陈主任，你不是和他们院长很熟吗?”

　　陈主任也感觉轻松了一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欧阳局长和他们张院长是老朋友了，我和张院长关系也很好。我这就找他。”

　　欧阳峰打断了陈主任的话：“不要兴师动众了，张院长也很忙，我已经没啥事了。不惊动他了。”

　　陈主任说：“那怎么可以?到了他的一亩三分地就得告诉他。”说着拿出手机拨通了医院张院长的电话。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医生走到欧阳峰的床前，仔细问了欧阳峰得病的经过，又用听诊器给欧阳锋听了心肺，最后把何英叫到医生办公室向她通报欧阳峰的病情。陈主任和刘秘书让司机小张守着欧阳峰也跟着何英来到医生办公室。年轻男医生告诉何英，欧阳锋的病情还不稳定，应该卧床，不宜过早的下床活动，也不应该接受过多的探视，要注意休息。也不能吃过于油腻东西。何英认真的听着男医生的话，陈主任和刘秘书早就显得不耐烦了，他们并没有把这个小医生放在眼睛里，认为这是在例行公事，纯粹是浪费时间。陈主任要求男医生尽快的给欧阳锋找一间高档的病房。

　　医院的张院长急匆匆的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医生。张院长很客气的和陈主任刘秘书握了握手，然后把身边的胖医生介绍给陈主任和刘秘书，把欧阳锋的病情简单的向张院长介绍一下，然后急忙走进涌进了欧阳锋的病房。

　　欧阳峰躺在床上看见张院长他们走进来，他很有礼貌的想从坐起来却被张院长急忙制止了。

　　“哎呀，这才几天没有见，你这是怎么了?”

　　“就是感到胸部不舒服，我说没有啥大不了的事情，不叫他们劳师动众，可是何英他们不放心，非要把我弄到你这一亩三分地里来。看来我和你是有缘分的，但愿这缘分可别长了，谁喜欢和你们打交道呀。”欧阳峰说完独坐轻松的笑了。他看见站在一旁的胖医生就主动伸出手去面带微笑的说：“李主任，您好。”

　　这李主任本来也是和欧阳峰打过多次交道的熟人，她遇到的晋升、奖励这些重大事情都没有少麻烦欧阳峰。在她的心里欧阳峰是属于重点照顾的病人。她顺便摸着欧艳峰的脉搏，大约一分钟后才笑着对欧阳锋说：“局长，不要过度担心，心脏有点小毛病，需要住院调整一下，您是工作太劳累了。”

　　戴眼镜的那医生闻讯赶来了，李主任指着欧阳峰对眼镜说“小王，这是我的老领导了，你可要精心治疗呀。”

　　小王医生点点头，马上要对李主任和张院长他们汇报欧阳锋的病情却被李主任打断了。这李主任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满脸堆笑的对欧阳峰和张院长说：“小王大夫是个很负责任的大夫，去年硕士研究生毕业，在我们科年轻医生中技术和医德都是呱呱叫的。”

　　欧阳峰望着张院长和李主任说：“那是的，强将手下无弱兵吗，你们说是不是?”张院长和李主任都点点头，于是大家都哈哈笑起来，病房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张院长见欧阳锋还住在三人间的病房里就认真的对李主任说：“你看局长来住院了，怎么不住个清净点的房间。”

　　李主任无可奈何的说：“院长呀，我们的病房太紧张了，我一定尽快想办法。”

　　“不要紧的，我知道到了咱们医院我就安全了，说实在的，今天我还真紧张了一阵子。”欧阳峰笑着说。

　　张院长说：“您还需要安静，我就暂时不打扰了。一句话，好好休息，安心治疗。”

　　告别欧阳峰张院长一行人告别了欧阳峰来到医生办公室坐下，小王拿来了欧阳锋的病历。

　　李主任看了欧阳锋的病历对小王说：“欧阳局长是咱们医院的直接领导了，应该住个清净点儿病房，你看7床的病情是不是稳定了，如果稳定可以出院了。”没有等小王回答李主任接着对张院长诉苦：“院长，您看。我们的条件实在不好，就给我们装修了一间带卫生间的单间，根本就不够。经济条件好点的病人根本就不满意，意见一大堆。”

　　张院长挥挥手对李主任说：“好了，今年一定给你们解决。不过浸提那还是不要让欧阳局长住在着普通病房里了，想点办法。”

　　张院长走了。李主任把小王叫过来问：“你看，实在不行就叫7床出院吧。”

　　小王略迟疑一下：“心率还不太稳定。”

　　“已经稳定了，你去做一下工作。”李主任说边说边朝外走。

　　这7床病人原来是本市机械局的老局长，已经离休20年了。大儿子和小女儿不在身边，二儿子当年在中越边境战死了。老伴新近病故，是他本来就多病的身体雪上加霜，突发心脏病，三天前住了进来，目前病情有所好转，身边只有一个保姆照顾。老人不想出院，当他听说有人想住他的病床之后告诉小王说：“我不喜欢这间屋子，虽说清净，可是一天到晚看不见几个人，叫人觉得浑身发冷，我愿去个人多一点的病房，还可以找人说说话。”老人说到做到，拖着那条埋着日军弹片的瘸腿，走进了欧阳峰的三人间病房。

　　欧阳峰住进了单间，住院环境变好了，他的病情也初步稳定。胸前区已经不难受了，情绪也稳定了，医院食堂的伙食不合他的胃口，何英就去医院外边的饭店买回来。医院的李主任每天都来查房，张院长也是车不多每天来请安。小王医生更是不敢怠慢，每次都很认真的观察他的心电监护情况，还要用听诊器在欧阳锋的胸前听上好一阵子。

　　何英悬着的那颗心也逐渐放下了，为了不影响孩子的学业，她没有吧欧阳峰住院的事情告诉在英国上学的孩子。医院里的事情需要她自己办的也不算太多。办公室陈主任每天安排人来医院值班，那个刘秘书更是跑前跑后比自己的亲生儿子顶事多了。此时她恍恍惚惚的感到欧阳峰周围的人是那么好，可她有隐隐约约的发现陈主任刘秘书他们那满脸的微笑是虚假的。不过总起来何英还是比较满意，好在自己的丈夫有惊无险。然而另一个问题接着来了，从欧阳锋住院当天就不住的有人来探视欧阳峰，小王医生不留情面的把这些人轰出去。

　　随着欧阳峰病情的稳定，那些来探视的人逐渐多起来，小王医生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局面了。从早晨到晚上，来医院探视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带来的鲜花病房里已经摆不下了，就摆到了门外，最后多的还是没有地方存放，护士们就把鲜花收起来，每间病房都放上一束。那些人们带来的、保健品更是堆积如山，不得不每天由陈主任和刘秘书气喘吁吁的每天往外搬两次，用车拉回家或者干脆就卖给回收礼品的小店。欧阳峰也忙碌起来，人虽然还在病床上半躺半坐，但是脸上却充满了和蔼可亲的兄容，他非常有礼貌的接待他探视的每一个人，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不要劳累”“早些康复”之类的话，面对着那一张张带着极度关爱表情的脸庞欧阳峰感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他又恍恍惚惚的感觉到他周围的人是那么好。只有一点就是他的副手杜副局长带着一般人来到他床前的时候，虽然杜副局长的表情与别人与别人没有何不同，可是欧阳锋的心里总是觉得这个杜副局长是在探视他的身体状况，一旦自己倒下这个副局长就会转正取而代之了。

　　这几天最着急的要数小王医生了，他眼看着欧阳锋的病房里人来人往如同赶集一般，这对病人是十分不利的，他气急之下曾多次把探视的人轰出病房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欧阳峰和何英讲不要这样接受探视，因为这样容易造成情绪激动加重病情。欧阳峰对小王医生和蔼的微笑着说：“不要紧的，都是同志们的关心，怎么能拒人千里之外呢。我心里有数。”何英也不冷不热的说：“小王医生对工作就是负责任。”把个小王闹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何英这几天比谁都忙，她除去帮助欧阳峰接待来探视的那些人之外，还有一个不好讲的公开秘密。他总是把这些来探视的人送出病房，而那些人都会掏出一把钱偷偷塞进她的衣袋，也几乎也都是说些“给欧阳局长买点你吃的”一类的话。身上的现金越来越多，带在身边不方便，她就每天下午跑一趟银行把钱存起来。

　　一周的时间过去了，欧阳峰和何英有时几乎忙了一天，晚上9点以后陈主任和刘秘书回家了，病房里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欧阳峰靠在病床的床栏上感到有些疲劳，他感觉自己的并应该是好了，想想真是很危险。去年他曾经在杭州的一个算命先生那里算过，说自己命大，可以逢凶化吉，看来算命先生的话应验了。何英给他端上一杯水凑到他身旁偷偷告诉他说：“这几天来医院的人不少，我粗略的计算一下，光现金就收了不到三十多万。还有购物卡没有计算。”

　　欧阳峰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不愿看见何英这幅得意的样子，不过他早就注意到有的人该来医院而没有来，这些人是用不着他了。人家都说人一走茶就凉，可是现在他还没有走自己这碗茶在某些人心里已经凉了。再过几年自己退休了马上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不会再有这么多人鞍前马后的跟着跑，到时候孩子已经从国外学校毕业回国，自己就在上海或北京买一套像样的房子安度晚年，再也不见这些人。可是现在还必须要挺住，不能就这样倒下去，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昨天刘秘书说后天市里面要开上半年的工作汇报会，有关市长参加，由准备由杜副局长代替自己向市长汇报。他明白刘秘书的意思是叫自己亲自参加家会议，可是这身体实在不争气。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参加会议了。主管市长已经来医院慰问过自己，少参加一次会议没有关系。但是大后天的关于全市职称英语考试筹备会必须参加，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不在会出乱子。

　　欧阳峰东一阵西一阵的想着这些烦心的事情，都已经是夜间12点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最后何英只好找医生给他服了两片镇静药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这几天陈主任和刘秘书几乎是到医院上班，每天早晨俩人总是一先一后来到欧阳峰跟前向欧阳锋汇报局里的工作和某些人的动向。今天两人一起来了，进门只见小王医生正在用听诊器给欧阳锋听心脏。欧阳峰很配合的躺在病床上，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

　　小王医生翻看了病历后告诉欧阳峰病情比较稳定，再过两天就可以下床活动，不过眼下还得注意休息，来探视的人不能太多。就是来人探视时间也不能太长，最好不要提及工作的事情，以免引起情绪过度波动，防治病情复发。欧阳峰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地听着，似乎是把小王医生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中。待小王医生最后一句话说完后他以领导的口气做了总结：“哎呀，王大夫虽然年纪很轻，可是对工作真是负责任，不愧是白衣天使。将来一定是很有前途的，我已经和你们院长说过几次，这样的年轻人要好好培养嘛!”欧阳峰说到这话题一转用带着几分遗憾的口气接着说：“我这人是很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当年高考要不是成绩差几分我一定会报考医学院校的。”

　　欧阳峰见小王医生似乎是被自己的语言打动了就乘机说：“王大夫，今天下午有个会议必须要我主持，所以我的请个假，只要两个小时。”

　　小王医生说：“这不行。按照医学规定，您还需要休息。再说这事我也做不了主。”

　　“王大夫对工作就是负责任。好了好了，我现在的身体可以了，要不我向李主任请假?”欧阳峰说着笑了。

　　室外的空气真好，中午刚刚下过一场小阵雨，天空像洗过一样的蓝，带着凉意的风吹过来使人感到格外的舒适。欧阳峰站在医院住院部门前，看着这蓝蓝的天，又看看院子里那碧绿的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到格外的轻松。他觉的活着真好，那被众人前呼后拥巡视，坐在最显著位置上主持会议、还有那曾经被他感到厌烦的宴会又重新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那数不清的钞票、别墅，还有那个连何英也不知道的女人会继续伴随着他。他感到自己精力充沛，还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的“奥迪”车前，拉开车门麻利的坐进去，司机小张把他拉到了局会议室。

　　开会的人都已经到齐了，欧阳峰缓缓走近会议室，往日自己的位置还是空着的，杜副局长仍旧老老实实的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眼睛里先是露出惊愕的眼神，随后脸上堆满了微笑躬身站了起来。在场的其他人也站起来了，表示对欧阳锋到场欢迎。

　　欧阳峰带着满脸微笑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挥挥手就大家坐下，然后稳稳地坐在他那主持会议的座位上对大家说：“谢谢大家，这些天就大家辛苦了。”

　　会议开的很顺利，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欧阳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进那宽大的真皮转椅。他看看那宽大的写字台上的电话、笔筒还有自己的记事本都是放在原来的位置，转过身去，见那高大明亮的书柜里摆放的各种书籍是整整齐齐，就好像是一排排等着他检阅的士兵。他就等着士兵们齐声喊“首长好”了。他感到一丝疲劳，闭上眼睛想稍微休息一下。

　　刘秘书推门进来了，欧阳峰睁开眼睛身子斜靠在椅子背上，打量着他的这位秘书，刘秘书这些天是很辛苦的，他几乎是长在医院里，不但对他欧阳峰照顾的是无微不至，而且局里的事情也是一点不落的每天向欧阳锋汇报。欧阳峰感到这个小伙子还是挺能干的，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提升一下，不然谁会这样拍领导的马屁呢?刘秘书像往常意向毕恭毕敬的站在欧阳峰的写字台前向欧阳锋汇报说：“局长，这次职称英语考试的难度超过历年每一次，还有那么多的关系要照顾，那些人谁考不及格也不高兴。”

　　欧阳峰觉得这个刘秘书今天说话似乎是有点直来直去的。他想起了教育学院的那个孙振明就对刘秘书说：“听说教育学院的孙振明这次也报考了，我知道他的英语很很棒的，把咱们确实要照顾的人都安排到他所在考场，还是老办法，所涉及的面不要大。这件事情你叫考试科去办一下。”刘秘书刚要走，欧阳峰又把他叫回来说：“还有邱主任孩子的事情，我住院之前李市长就过问这事情了，我这几天想了，既然是邱主任的孩子，又和李市长是亲戚，就让她去交通局办公室上班吧，暂时还是事业编制，等到年底公务员考试再给她办。还有我那个张倩倩，我已经和职业技术学院的冯院长打好招呼了，去学院当个老师吧。老同学的孩子，实在是推脱不开。”欧阳峰嘴上是这么说，脑子里还记得这个张倩倩是他一个小时候同学介绍的，她家里有些钱，学习成绩一般，高校扩招多拿了点钱在本地上了个大专勉强毕业了，可是这张倩倩的父亲居然想方设法想叫自己的女儿进什么统计局，走后门找不到人居然打听到了欧阳峰的一个小时候同学，多次找过欧阳峰。这次在医院张倩倩的父亲来看望欧阳峰，一次就塞给何英五万元。就张倩倩自身的条件欧阳峰是确实为难，进局里当干部也不是他欧阳锋说了就算的，想来想去还是和职业技术学院的孔校长说好去学校当老师。这下张倩倩的父亲该满意了，进学校当老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些研究生毕业的人想进去还没有指标呢。

　　欧阳峰离开医院的消息传的很快，刚下班板时间欧阳锋的手机就响个不停，都是欧阳朋友打来的，电话没有别的事情都是说祝贺欧阳峰大病初愈，应该庆祝一下。

　　宏泰酒店宽大的雅间里灯火辉煌，欧阳峰坐在首席，和他亲近的八九个官场上的朋友都到场了。那气氛是既庄重又欢快，大家关心欧阳锋的身体不让他和“五粮液”，只允许他喝红酒。席间欧阳峰的情绪高涨到了病后的极点，开始还能把握自己，随着在桌子上的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自己竟然也喝了四大杯红酒。散场时候也感到有点晕乎乎的了。

　　司机小张开着“奥迪”送欧阳锋回医院。折腾了欧阳峰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欧阳峰一点也没有感到疲劳。到了医院门口小张要送欧阳峰回病房，欧阳峰关切的对小张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你也累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

　　小张开车走了，欧阳峰并没有回病房，而是上一辆出租车。他是要去见见自己那个心爱的人。他做事诡秘，何英一点迹象也没有发现。在车上他拨通了她的电话，车在“浅水湾”小区的大门口停下，他已经看见那六层楼的窗户亮着柔和的灯光，那粉红色的窗帘后一个就是那个等待他的女人，他的心已经飞上六楼了。

　　欧阳峰从衣袋里摸出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出租车司机，可是手怎么也伸不出去了，胸前出现了一阵从来没有感觉的憋闷伴随着头晕，他想告诉司机快点拉她去医院可是却张不开嘴，斜着眼望去，那楼房的窗户都在旋转，他想喊救命没有喊出，一下子就没有知觉了。

　　医院的急救室里乱成了一团，医生护士轮班的在给欧阳峰做心脏按压，欧阳锋的嘴里已经插上了气管导管，粗大的呼吸机管子接在导管上，呼吸机发出有节律的低叫。张院长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李主任和急诊科的医生护士们站围在欧阳锋的身边。吸氧，打强心针，不停地心脏按压、、、、、心电监护器的屏幕上仍旧是一条直线。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医院只好宣布欧阳锋死亡。何英傻了，天塌下来了，一点主意也没有。还是杜副局长急忙告诉她去给欧阳峰买衣服，告诉她赶紧打电话让孩子从英国回来。陈主任仍然是跑来跑去，你不过这次是听杜副局长的指挥了。刘秘书话很少，耷拉着脑袋一副悲哀的样子，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参加欧阳锋的治丧活动，他必须要在两天之内为杜副局长准备一篇汇报材料。

　　小王医生似乎是有点不妙，因为他默许欧阳峰私自离开医院被张院长狠狠地批了一顿，还说延缓他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