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锁郑州的遐想

霾锁郑州的遐想

河南铜豌豆

（年初，因为从不曾见过的可怕阴霾，我写了一篇小文：“霾锁郑州的遐想”，锁进了抽屉。当时许多专家都在口若悬河的探究雾霾形成的原因。六月中旬，雾霾又来了，有专家马上说，这是无知的农民燃烧麦秆造成的，雨季到来就好了。最近，人们熟悉的那玩意儿又出现了，所有的专家都闭口了。郁闷呐！我又想起了年初写的这篇小文。于是把它拿了出来.201374）

在中国，元旦春节，通常被国人称为双节，双节期间的日子，通常都被人们憧憬着，向往着，这一段日子，人们可以吃点好吃的，可以听到那吉祥的鞭炮声，可以和亲人团聚，可以喝一点小酒，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盘点一下刚刚过去的一年的收获，规划一下新的一年自己新的求索。哎，那份惬意，那份幸福，真的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但是，2013年的双节期间，我没有这份心情，我的本来应该极为美好的情绪被一个可恶的东西给搅碎了。这东西就是两个多月来甩之不掉、却之不退，象黏痰一样粘着我们的——雾霾。

我来郑州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现象发生。两个月来，我经常站在广播大厦的十八层，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郑州，紧缩眉尖。稍远一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百米之内，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几幢楼房的轮廓。特别喜爱户外活动的我不得不忍痛割爱，天天缩在屋子里，看着外面叹气。我十分怀念那个并不遥远的郑州。

最初来到郑州是1978年。那几年，郑州没有今天的马路这么宽，也没有这么多的高楼，但那时的郑州是全国闻名的绿城，满眼全是绿树。特别是夏天，遮天蔽日的法桐树冠把郑州市捂了个严严实实。春天，农业路上的桃花鲜艳夺目，串红欲滴；夏天，东风渠里的荷花一碧万顷，还有那万绿丛中点点红的荷花，映日火红。徜徉其间，真让人心旷神怡，无酒自醉。金水河波光粼粼，鱼虾嬉戏。更有那大戏院里常香玉在唱着《花木兰》，大街上，一群群悠闲走过的人脸上洋溢着充满希望的笑容。而今，这一切没了。城市的样子大变了，耸天的高楼多了，马路变宽了，但是，绿树不多了，桃树砍了，河水变黑了，荷花走进了盆景，汽车拥堵不堪。大街上匆匆走过成群结队兴奋的、焦虑的、紧张的、失望的寻觅金钱者。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从2012年的岁尾，雾霾来了，它张开巨大无比的嘴，吞噬了郑州。据权威部门统计，仅从2013年元旦到2月20日的50天里，空气质量达标的只有2天，其余的48天分别就是轻度污染、重度污染和特别污染。另据权威部门信息，光是中东部就被雾霾锁住了143万平方公里。许多医院挤满了治疗呼吸疾患的病人。我的老天爷，那就是说，几乎中国整个中东部所有的城市农村都被雾霾包围了，就是说，十亿左右的中国人都在呼吸着那个从外国进口的叫什么pm2.5的怪物杀手。面对这个怪物，为抑制非典做出了贡献的钟南山说话了：大面积的雾霾要比非典可怕得多。控制得好，非典只传染少数人，但是人在雾霾中，谁也跑不掉。医学专家马云说话了：十年以后，中国人将因为大面积雾霾、毒水毒食品而付出巨大代价，将有相当多的人得上肺癌、肝癌，肠癌，备受煎熬。

其实，癌症早就纠缠上中国人了。十年前，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我省周口市沙颖河岸边的癌症村，一个小村已经有几十上百的人被癌症夺去了生命。说心里话，那是我第一次被环境污染造成的恶果所震撼，关上电视，久久的坐在椅子里不动，那是我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我们所谓“发展”的真正目的。

周口市，因为水资源丰富，过去曾被称为小武汉。这里土地肥沃，水流清莹，地产五谷，舟可入海。淮阳市太昊陵便埋葬着中国人的先祖。千千万万年以来，沙颖河畔人民繁衍生息在这里，虽不富裕，但一般年景，尚无生命之忧。历史发展到二十世纪末，一场宏大的改革吹拂了这片古老的土地。在一片群情振奋中，许多人，包括士农工商各界人士都被突如其来的市场经济的巨浪拍晕了脑袋，以致做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曾经哺育这片人民的沙颖河被严重污染了，她呜咽着给她的儿女挤出了有毒的乳汁。随着地下水的被污染，很多岸边的村子大面积的出现癌症病人，送葬出殡的唢呐声远比结婚的礼炮响彻天外。村子里的人吓破了胆，开始谋划生路。精明强干，有点智慧有点头脑的青壮年人象躲避瘟疫一样，携家带口逃离了家园，逃离了生他养他的故土，洒泪抛弃了埋葬列祖列宗的坟茔，去外地谋生。老弱病残，没有本事者无力外逃，只能呆在小村里，喝着毒水，挺尸等死。苍天啊，世世代代的沙颖河儿女守着他们古老的家园，平静的生活着，繁衍生息着，再穷再苦也有家呀。但是，现在没有家了，有家不能回了，有家不敢要了，只能在外地望家乡而泪水长流了。这该是何等的辛酸与无奈。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质疑我们的改革，难道，这就是我们流血流汗、苦苦追求的结果吗？这就是我们必须付出的发展代价吗？如果是，那么，我可以对天嚎叫，这样的发展我们坚决不要，我们宁可贫穷，也不想没有家，也不想盖好了楼房却是人去楼空，修好了马路只方便送葬灵车的通行。

从电视里那个老头指着河里的黑水说“这河水牛喝牛死、羊喝羊死”起，许多人开始关注环境保护。但是，也有些鼠目寸光、贪恋政绩的领导干部闭着眼睛挺着肚皮说“搞工业就肯定有污染嘛”，似乎这污染跟他没有丝毫关系。更有些不长人心的东西，偷偷地通过特修的暗道往河里排放污水。长此以往，政府依旧在发文恫吓，媒体依旧在呼吁治污，排污的依旧在偷偷排污，专家们依旧在忧心忡忡，人民却依旧在食毒依旧。工厂在崛起，机器在轰鸣，房屋在拆迁，汽车在拥堵。所有的河水都变黑了，没有引起重视，食品含毒了，没有引起重视，空气污染了，也没有引起重视。然而，不经意间，终于有一天，报应来了，雾霾来了，真的来了，忽然来了，一下子就吞噬了143万平方公里，一下子就把十亿人推进了雾河霾海，谁也甭想逃掉。

原来听说，很多高贵富有的人几乎全住在北京、郑州等大城市里。最近听说，那些住在大城市的高贵富有的人开始谋划新的养老圣地，因为大城市的雾霾指标已经高的令人瞠目结舌了。虽然有很多特供物资可以选择，但是目前还没有特供的空气供高贵富有的人享用，真是遗憾。在这一点上，居然没有了尊卑贵贱之分，嘿嘿，倒是体现了一种人人平等的人文精神。没准，很快就会有精明的开发商开发出来灌装纯净的山里空气了，有可能这些新的亿万富翁要感谢这人人讨厌的雾霾，并且开动脑筋千方百计的要留住这恶魔般的雾霾。

好想好想，站在绿油油的红薯地里，遥望二十里地开外的铁塔，清晰可见。那清纯洁净的空气，深吸一口，能够滋润到每一个肺细胞。好想好想，村头小河里清澈见底的水里，游动着一群灰黑脊梁的小鱼秧秧，一跺脚，水面泛起一片细细白白的水花。看着小鱼惊慌的乱窜，无处躲藏，我格格的笑了，弯腰捧起一捧河水捂进嘴里，咂咂嘴，好甜，好甜啊。太可惜了，这是四十多年前我在豫东平原上的老家呀。

那些个好可爱的好天好水好空气，真的永远只能在记忆里才能找到吗？眼前这好可憎好可恨好可恶的雾霾真的就将永远的拽着我和我的子子孙孙的衣裳吗？

我无语，但我不想无语呀！我不能无语！

我能说点什么呢？我只能声嘶力竭但仍显分贝太低的说：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的健康，保卫我们的子孙，我们作为媒体人，应不遗余力的呼吁呼吁再呼吁。呼吁政府，呼吁社会，呼吁每一个人，各自负起应负的责任，从我做起。作为个体人，要监督社会，监督他人。更重要的是，少点责怪别人，多点严于律己，坚持从我做起，就从细节做起。比如尽量少开一次汽车，尽量少用一点水、少用一度电，洗衣服的时候少放一点洗衣粉，进菜场少用一个塑料袋，绝不随手乱扔垃圾等等。要知道，十几亿中国人所在的这片地球，今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保护我们共同的、已不健康的家园。以邻为壑的意识千万不能再有。千万不要以为你的子女去了外国就进了保险箱了，须知，万里并不远，小小地球村。地球，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当你爱她、保护她的时候，她才会爱你、保护你和你的子子孙孙。保护环境就是保护我们自己的一切。

我曾经看过一条公益广告：但愿世界上的最后一滴水，不是我们的眼泪。最初看这个广告时，我不以为然的笑了：过于矫情了吧！今天，当雾霾团团包围我们的时候，谁还能笑得出来吗？！

2013、2、28

写于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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