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灭“原因”就想万世开太平，瞎掰

赵 磊

(西南财经大学《财经科学》编辑部)

　　我写出来的文字，从来就没打算让某些人高兴。这不，拙文《上演“二人转”，是福还是祸》挂出来后，有人不高兴了。说句得罪人的话：某些人不高兴，我就比较地高兴。这倒不是幸灾乐祸，这年头，瞎掰的人多了去，能让以瞎掰为本事的人不高兴，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我虽崇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但看见有人继续瞎掰，我就忍不住要再写几个字。

　　下面，对某些人的瞎掰，我点评一二三四。

　　(一)“二人转”不是小黄车

　　瞎掰之一：量宽和缩表的周期性盛衰局势演变，本就是自然规律，楼主危言耸听实无必要。经济运行也好，政治运作也好，都要讲究平衡，而平衡的操控必然是左右的动态波动，就好像骑自行车，车轱辘的轨迹必定是曲线，不可能是一条中正的直线。就是所谓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还不是总在扩大生产力和商品短缺之间往复徘徊，因此不要把市场经济下量宽和缩表之间的往复徘徊说的那么邪恶。

　　赵评：

　　为了寻找市场经济的平衡点，量宽与缩表必须来回折腾——如此执着的折腾精神，实乃资本主义的“自然规律”，但绝非一切社会的“自然规律”。存在决定意识，这种折腾精神与“邪恶”或“善良”无关，其中的“车轱辘的轨迹”更没什么不得了的学问值得挖掘。

　　但是，以为这样的折腾有如小碧同学骑着小黄车，在绿道上摇头晃脑看风景，和谐幸福惬意，那就有点装嫩了。且不说这平衡点“在哪里”——大家只能死盯市场不停地瞎猜(市场说了算)，就说市场在平衡中的决定性作用吧：每每发现不平衡的时候，资本主义早已经摔得鼻青脸肿、肋骨断裂，甚至内脏破碎、颅内出血。都摔成这幅模样了，还在高呼“不要把市场经济下量宽和缩表之间的往复徘徊说的那么邪恶”，这不是假装天真无邪么?

　　资本主义不是钢筋铁骨，市场经济也是凡胎肉身。年轻的时候还扛得住，少一个腰子，断几根肋骨不至于要了命。如今的资本主义已经不是小伙子了，经得住“二人转”折腾么?这样折腾下去，还不准别人皱皱眉头，否则就是“楼主危言耸听”。这不是脑子坏掉了么

　　其实，10年前有人就理直气壮地公开为金融危机叫好：“现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不会受金融危机影响的国家是北朝鲜，现在有人提出来要回到这个状态!我们在改革开放以前连金融危机影响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这是一个进步”。

　　把这个“进步”的逻辑演绎下去，还会得到更加“自然规律”的结论：我们以前连得爱滋病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有了是一个进步;我们以前连嗑粉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有了是一个进步;我们以前连两极分化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有了是一个进步……

　　我并不否定市场经济在初级阶段的客观必然性和历史地位。但是，拿过去计划经济的时代局限性来为市场的盲目性辩护，这是在回避问题。众所周知，40年前的计划经济是建立在手工计算(算盘)基础上的计划经济。在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已经成为新常态的今天，还拿算盘时期的计划经济来证明市场的“盲目性”和“无政府”无比优越，这不是瞎掰么?前些日子，有个瞎掰的专业人士在网上发文，破口大骂“左派”是“公害”，结果把自己掰扯成了公害。

　　至于“好像骑自行车，车轱辘的轨迹必定是曲线”云云，这个从厉教授那里抄来的“自行车理论”，早就成了一个笑柄，我就懒得再评了。

　　(二)“可预测”不等于“可避免”

　　瞎掰之二：既然危机是可以预测的，那么你凭啥说危机不可避免?既然有那么牛的经济学家担保能够预测金融危机，那么我们就一定能够避免危机的爆发。动不动就拿马克思吓唬人，你唯恐天下不乱!

　　赵评：

　　一个马克思就能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何况，天下治乱断不会以鄙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有一点我必须指出：“预测”和“避免”不是一回事。金融危机可以预测，并不等于金融危机可以避免——提前预测或可减缓危机的破坏程度，如此而已。

　　举个例子：地震可以预测，不等于地震可以避免;寒潮可以预测，不等于寒潮可以避免;台风可以预测，不等于台风可以避免。

　　要避免地震，只有消灭导致地震的原因——阻止板块碰撞;要避免寒潮，只有消灭导致寒潮的原因——拦截强冷空气南下;要避免台风，只有消灭导致台风的原因——禁止热带气旋的生成;要避免金融危机，只有消灭导致金融危机的原因——废除资本主义生产关系。

　　以为无须消灭原因，就可以消灭结果，无须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就可以消灭经济危机，这不是瞎掰，又是什么呢?

　　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的2010年7月，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了号称“最全面、最严厉”的金融监管法案——多德-弗兰克法案(Dodd-Frank Act)，意在把金融资本关进笼子给监管起来。不出我的意料，不到10年，2018年3月初，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了推动全面修订“多德-弗兰克法案”的行政命令。这是什么节奏?一句话：特朗普要“去监管”，要把金融资本从笼子里放出来!

　　眼见奥巴马和特朗普上演的“二人转”，媒体的评价是：“这一举动必将载入美国史册，将成为美国向内坍塌的标志性事件”。

　　(三)虚拟经济正在为实体经济的过剩买单

　　瞎掰之三：当代金融危机是由虚拟经济引起的，虚拟经济过分膨胀才是危机的根源。所以，马克思的危机理论已经过时。只要管控了虚拟经济，做强了实体经济，什么危机不危机，从此“天下无贼”，乾坤朗朗。

　　赵评：

　　我必须给深入人心的“天下无贼”论泼点冷水。在我看来，危机从虚拟经济开始，仅仅是表面现象。正是由于实体经济出现了过剩，才会有虚拟经济的过分膨胀——为了解决实体经济过剩，虚拟经济才会用自己的“泡沫”来替实体经济“透支消费”，以缓和实体经济过剩的压力——这就是所谓“结构优化”。问题的要害在于：实体经济越来越依赖虚拟经济来支撑自己的运作，而虚拟经济则越来越依赖资产价格的上扬来支撑借贷的持续。

　　结论是不言而喻的：虚拟经济的坐大和膨胀，并非因为虚拟经济无组织无纪律，而是因为必须通过虚拟经济的泡沫来解决实体经济的过剩问题。虚拟经济的坐大和膨胀是必然的，是市场经济产业结构升级的必然结果。从某种意义讲，虚拟经济为实体经济的问题背了骂名、买了单。如此而已。

　　2018年3月6日，新华社发了一篇很有意思的报道。文章作者一方面呼吁：要“夯实实体经济基础”，“把实体经济做实做强做优”;另一方面又强调：要“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为了证明“优化经济结构”已经取得显著成效，该报道大力点赞“服务业比重从45.3%上升到51.6%，成为经济增长主动力”，还说“这是我们多年想实现而没有实现的重大结构性变革”。

　　对于如此混乱的逻辑，迎春同志尖锐地指出：“‘服务业成为经济增长的主动力’，物质生产就不能成为‘主动力’，这与‘夯实实体经济基础’，‘把实体经济做实做强做优’不矛盾吗?服务业所占比重增加，物质生产的比重就下降。‘我们多年想’实现的服务业比重上升的结构变革和‘把实体经济做实做强做优’是不是自相矛盾?”(迎春：《看完新华社这个报道，有点云里雾里》)

　　迎春的“云里雾里”令我忍不住扑哧一乐。不过，我完全理解逻辑如此混乱者的苦衷：在不消灭产能过剩根源的背景下，又要“做强实体经济”，又要“优化经济结构”，还得把“服务业变成经济增长的主动力”，如此高难度任务，你不让虚拟经济坐大做强起来，又能咋地?

　　(四)消灭资本主义不会比消灭板块碰撞更难

　　瞎掰之四：既然不能阻止地球板块碰撞，不能拦截强冷空气南下，不能禁止热带气旋生成，那么我们就没必要跟自然规律作对。同理，既然你说金融危机无法避免，那你就得认命。所以，别像马克思那样唧唧歪歪好不好!“二人转”咋啦?来回折腾咋啦?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赵评：

　　对不起，我还得唧唧歪歪下去。道理很简单：虽然不能阻止地球板块碰撞，不能拦截强冷空气南下，不能禁止热带气旋生成，但是，人类却可以改变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可以消灭资本家私人占有生产资料的所有制关系。至于改变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需要的条件如何，马克思已经说得很透彻了。

　　不论消灭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需要的条件有多难，至少，不会比消灭板块碰撞更难。

　　瓦尔特同志说：“谁活着，谁就能看得见”。

　　(2018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