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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平邦:当下者该如何收拾三峡遗产?

2011-05-30 10:48:12  来源: 作者博客   作者:司马平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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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召开,出台了《三峡后续工作规划》和《长江中下游流域水污染防治规划》,会议指出,三峡工程在发挥巨大综合效益的同时,在移民安稳致富、生态环境保护、地质灾害防治等方面还存在一些亟须解决的问题,对长江中下游航运、灌溉、供水等也产生了一定影响。这些问题有的在论证设计中已经预见但需要在运行后加以解决,有的在工程建设期已经认识到但受当时条件限制难以有效解决,有的是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而提出的新要求。

前后围绕国务院的这两个规划,网上忽然掀起一股清算三峡工程的思潮,其中不乏推倒重来式的全盘否定,一时间,三峡工程几乎成为中华民族历史上一宗最大的豆腐渣工程,有人更迅速地要向当初力推三峡工程上马的人举起屠刀。

10天后的5月28日上午,中国科学技术协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28日上午举行全体会议,温家宝总理应邀作关于科技发展问题的报告,在对这个报告的新闻报道中,下面这句话被放大报道:

在科技领域,大力营造敢为人先、敢于创造、敢冒风险、敢于怀疑批判和宽容失败的环境,鼓励自由探索,发扬学术民主,提倡学术争鸣。

三峡工程在科学性方面的得与失,是当下最为炙手可热的大事件,因此人们也很容易将总理的这个“敢于怀疑批判和宽容失败”的表态看成是启动检讨三峡工程的造势之句,虽然温总理的本意并非如此――当然,至于他的本意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倘真如此,一项人类有史以来投资巨大的水电工程,刚刚结束工期两年就被全盘否定,这真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悲催,未来几十年上百年甚至上千年,它在中国的未来将不可想像。

三峡水电站,也称三峡工程、三峡大坝,位于重庆市市区到湖北省宜昌市之间的长江干流上,三峡工程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水电工程,1992年4月3日在全国人大七届五次会议以1767票赞同、171票反对、664票弃权、25人未按表决器的结果获得批准建设,1994年正式动工兴建,2003年开始蓄水发电,于2009年经过17年建设全部完工。

其实,早在1990年代末,美国的探索频道曾制作过一辑《三峡水坝》的节目,其预告节目中说三峡工程总投资2400亿人民币,在个数目在当时确实是个大数儿,挺吓人,不过那期节目最后还是没有播出来――那还是上届或者上上届政府任期内的事。

都说全国人大是橡皮图章,但1992年关于三峡大坝的投资建设,却只获得了三分之二的选票,但又见当时这项决议的通过确实在人大代表们集体深思熟虑的基础上并依法获得了投资建设资格的,这当然是指那三分之二中的“二”,而现在否定三峡的人们又重新祭起这次三分之二投票通过的往事,其实是指那三分之一未投赞成票的“一”,但无论是说“一”还是说“二”,对于现实已经无足轻重,因为它在当时既获得了合法资格,在现在又已经建设完成,高高大大地立在那,顶天立地,无可撼动一样。

这中间其实是一个当下如何继承从前遗产的问题。

现届政府是通过对上届以及上上届以及上上上届政府的继承拿到眼前所谓的执政合法资格的,对它之前往届政府的继承,其实也是既继承了前届政府好的东西,也一古脑地将其坏的东西一并继承,在继承这回事上,后来者对前到者几乎没有什么可选择权,除非,你说我不干。

只要你干,就得受着。

邓小平将毛泽东和自己划为中国第一代、第二代领导人的两个核心,邓小平后半生做了两件大事,一个是推动中国进行经济体制的全面改革开放,另一个是维护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政治制度(一个中国两个基本点)不发生根本性的动摇,其实,尤其是后者,在于邓小平从1970年代末从一掌握中国的实权开始就没打算全面否定毛泽东,虽然我们不可能知道内心里,邓小平对毛泽东怀抱如何的思想,但对毛泽东历史功绩的肯定,是写在他主政中国时期出台的一系列纲领性文件里的,保住了毛泽东,其实也是保住了邓小平以及以他为代表的中共改革派继续执政中国的合法性。

用15年时间投资数千亿人民币建设的三峡工程,如果真的出了问题,比如现在许多人把长江流域的干旱完全归因于三峡工程,谁来承担这些问题的责任就成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我看到有所谓的中国工程院的院士、科学工作者们出来说他们当时支持三峡工程上马确实有“扬我国威”的膨胀想法,意为当时的许多决定未完全经科学论证,不具有足够的科学精神,但这时我也要问一句,既然你能证明当时自己对三峡工程上马的支持不是完全出于科学精神,又如何证明自己现在的决定,比如倾向于否定三峡工程就是尊重了科学,而不是流俗于世俗?

全面否定过去,这是当下对待历史以树立当下权威最为便捷的办法,文革之后,官方启动了对文革的全面清算和完全否定,这固然因此在历史上树立了新的政治权威,但文革这件事至今仍然是深入讨化的禁区,其中原因也在于如果做更深入的讨论,一来当下的许多合理合法性可能会受到质疑,二来可能全面否定文革的那些历史决定也会受到动摇吧。

急于与历史切割,决不是真正高明的面对历史的办法,因为历史的时间和事件本身是无法切割的。

三峡工程的利与弊、对与错,其实对巨大的中国历史而言,对巨大的中国共产党的主政中国的历史而言,都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它的大与小,根本在于当下者对它所取的态度,是一味与之切割,还是勇敢地站出来担当――其实无论如何你逃不开要担当的责任。

现在的人们永远没有办法证明修建于眼前的三峡工程与修建于几千年前的都江堰工程的成败优劣,因为这样的最后结论至少要在几百年后才有机会被看到,但我们谁也不可能活到那时了。

三峡之既成,它所用的土立方,所造成的囤水效应,以及它所策动的能源输出,在当下,人们只能将其完全认定为在长江上游又出现一个巨大的天然坝和天然湖,方为最有益,原因还是那点,它已经造成,不管在没有它时创造它的推论是不是完全合理,但它现在已经出现在那儿,这才是完全的合理。

黄万里先生,一个新中国早年重要的科学家,他干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他反对什么我知道,黄先生一生反对过多项水电工程的上马,但最后几乎没有一宗能得逞,因此,历史清算主义者以黄万里先生的悲凉来渲染历史的罪恶。

但他们与黄万里先生面对的历史又是如此不同,黄先生当时面对的是尚没有修坝的大河,而他们面对的是已经建成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大坝,这时你就发现,对历史若只有清算而没有担当,你所表达的也是毫无用处。

我不相信1992年一项由全国人大三分之二投票通过的巨大水利工程会瞬间失去一切正面的存在意义而直接被扔进被清算的垃圾堆,这其实不是我们相信不相信的事,你相信或者不相信,它都在那儿,高高大大,顶天立地,所以考验当下的人智慧的,更主要不是全面否定或全面清算之,而是如何解决之、如何维系之,如何建设之。

如总理在全国科学会议上说的,“在科技领域,大力营造敢为人先、敢于创造、敢冒风险、敢于怀疑批判和宽容失败的环境,鼓励自由探索,发扬学术民主,提倡学术争鸣”,但这也只能适用于科技领域,在政治领域和在执政方针上,所谓的“敢为人先、敢于创造、敢冒风险、敢于怀疑批判和宽容失败”的优裕氛围其实从来都不存在,毛泽东当年领导建立新中国和邓小平当年领导走改革开放之路,他们都不是在把国家前途和政治原则当成自己的政治试验田,他们其实没有任何推倒重要的机会;现在的中国,已经成为全世界人口最多、GDP总值第二高和经济发展速度优越的巨大实体,用什么样的价值和态度左右这个巨大实体的进程,是一件需要超卓政治智慧和超卓哲学智慧的事,小的如三峡工程不能推倒重来,大的如中国现实也不能推倒重来。

所以,对三峡来说,当下者要取的最可取的态度只有一种:

如果它确实是宗伟大的工程,我们需要做的将它建设成更伟大。

如果它确实是宗有巨大瑕玼的工程,我们需要做的是也是将它建设成伟大的工程。

其实,巨大的瑕玼何止三峡大坝这一宗,中国西高东低的地势,长江在三峡地区形成的一个又一个落差巨大的峡谷,等等,这些何尝不是天然的地理瑕玼,你有的挑吗?

或者,现在的三峡工程从某个侧面上说,它已经成为一个天然的地理瑕玼了,你也没的挑,你只有承担起来。

愚公移山的故事,小时候听到时,我曾极不同意地认为愚公为什么不直接将自己的家搬到太行、王屋之外呢?长大了,我才明白,其实任何的历史和现实都是摆在每个历史和现实中人面前的太行、王屋,你的生命中不面对这样的太行、王屋,就要面对那样的太行、王屋,在这样的客观参照面前,愚公同志领着子子孙孙挖山平地的精神才是真正值得赞许的。

当然,智叟这样的人也是愚公每每要面对的另一座太行、王屋,而且有时智叟这样的人还会很多很多,比如当下,所以,对三峡工程来说,当下者要取的态度完全决定于他们要站的角度,既他们把自己是当成那个愚公还是当成了那个智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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