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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钢的琴”,弹一曲献给逝去时代的挽歌

2022-03-15 17:31:38  来源: 重大青年   作者:金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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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钢的琴”,弹一曲献给逝去时代的挽歌 | 咏经典·《黎明》

  黎明

  何其芳

  山谷中有雾。

  草上有露。

  黎明开放着像花朵。

  工人们打石头的声音

  是如此打动了我的心,

  我说,劳作最好的象征是建筑

  我们在地上看见了房屋,

  我们可以搬进去居住。

  呵,你们打石头的,砍树的,筑墙的,盖屋顶的,

  我的心和你们的心是如此密切地相通,

  我们像是在为着同一的建筑出力气的弟兄。

  我无声地写出这个短歌献给你们,

  献给所有一醒来就离开床,

  一起来就开始劳作的人,

  献给我们的被号声叫起来早操的兵士

  我们的被钟声叫起来自习的学生,

  我们的被鸡声叫到地里去的农夫。

  这首真挚动人的诗歌《黎明》由何其芳作于新中国成立初期,在那个久远的年代,我们的国家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期。毛主席说:“现在我们能造什么?能造桌子椅子能造茶碗茶壸,能种粮食,还能磨成面粉,还能造纸,但是,一辆汽车、一架飞机、一辆坦克、一辆拖拉机都不能造。”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迎来胜利曙光之后,中国仍面对着生产力落后带来的危机。工业,尤其是重工业的落后,使我们的国家在许多方面受制于人。在此般困境之中,中国开始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向着工业化大步前进。就这样,我们迎来了一个物质匮乏但激情燃烧的年代。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一幅宏伟而美好的时代蓝图正徐徐展开。对工业化、现代化的憧憬,激发了人们无限的劳动热情。在人们嘹亮的歌声中,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热火朝天地展开了。正如这首诗中所写,农民、军人、学生,全社会都积极地投身到劳动中去。他们的血肉之躯,扛起一个飞奔着的时代。我们顶住了内部物质条件匮乏的压力,顶住了外部势力的遏制和夹击,成功炼出了第一炉钢,造出了第一辆汽车,第一架飞机,第一座大桥……曾经,每个家庭都以有一位进厂工作的成员为荣。在这个光辉灿烂的年代里,劳动的价值被前所未有地重视。

  劳动是光荣的,劳动的主体是值得敬佩的,这样的价值观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里。劳作时发出的声响被诗人、作家、戏剧电影工作者编织成一首献给劳动的赞歌。从他们的描绘中能拼凑出这样的画面:北方辽阔的平原地貌上整齐地坐落一排厂房,几根笔直的烟囱吐出灰白色的烟雾,融进湛蓝的天空。下班的女工洗完澡抱着脸盆三三两两地走,说笑间时不时捋一捋在厂里的理发店新烫的卷发。机器轰鸣的声音从厂房里传来,广播的高音喇叭每天都会放:“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简单有力的信条支撑着这群人们的生活,直到时代的浪潮轰然转变——上世纪九十年代,国企改革“下岗潮”。东北大批工人失业,面对即将来临的新时代不知所措。他们赖以维生的技艺突然丧失用武之地,信奉了半辈子的“劳动光荣”信条在时代巨变中似乎也显得不堪一击。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如今只能用于无地。将自己的青春在车间中打磨殆尽后,他们各自在历史的长河中销声匿迹。

  然而,张猛导演的电影《钢的琴》却执意将镜头对准那一群已经在历史中“失声”的人,跨越时间,挖掘他们被埋葬的荣耀与尊严,屈辱与无奈。

  钢做的琴,工厂里的钢琴。这个令人感到违和的组合,其实代表着两个时代的更迭。在上世纪末国企改革的大潮中,东北国企工人大规模下岗。时代与个人的联系,物质与情感的对立,梦想与现实的冲突,这些问题纷纷涌现,叩问着每一个在时代巨变中不知所措的人。电影《钢的琴》是一副生动的时代风情画,细细描摹了过去时代的面貌,处处流露出对于那个年代的人们的缅怀与悲怜。

  电影主角陈桂林和他的前妻小菊,是因为不同选择而迎来不同结局的两种人。小菊抓住时机纵身一跃,跟了个“卖假药的”,从而借着改革的东风成功实现阶级跨越。显然,在道义和财富面前,她选择后者。而陈桂林选择不向现实妥协,终于在时代的浪潮中被淘汰,过着低声下气的紧巴巴日子。他评价小菊“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不劳而获的生活”,这其实暗藏着他的无奈——劳动不再是获得财富和尊严的手段。钱可以生钱,投机可以赚钱,骗人可以发财,而如果想要尊严,要先有钱。陈桂林的悲哀,也是那个年代所有下岗工人的悲哀。他们曾经是这个国家最有觉悟的阶级,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翁。但现在,他们即将被历史的车轮甩在身后。

  “谁给我买钢琴,我就跟谁。”女儿小元的话成为了陈桂林一系列行动的出发点。跟爸爸还是跟妈妈,这个问题其实象征着情感与物质二元价值观的对立。为了留住女儿,陈桂林使出浑身解数。他亲手做出的纸壳子“钢琴”,代表他对女儿深刻的爱,装满了他在灰暗生活中的诗意与幻想。可是,情感在物质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小菊能给女儿带来的物质条件,是陈桂林可望不可及的。在借钱买琴,偷琴等行动相继失败后,陈桂林决定自己动手造琴。在一群大厂工人的推动下,钢铁工业和艺术产生了奇妙的交锋。在那之前,钢琴的意义是为了留住女儿;在那之后,则是为了尊严。

  面对打击和屈辱,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力量,也是他作为一个工人的力量。这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意志,曾经带领这个国家迎来第一次重工业的腾飞。如今,它被用来捍卫一个人最后的尊严。能不能造出钢琴,不仅代表他能否留住女儿,更代表陈桂林心目中情感的价值,劳动的价值,是他对自身存在意义的强调和证明。

  整部影片仿佛一个含泪的微笑,用幽默对话和略显荒诞的滑稽场景将那段日子的残破与灰暗消解。钢做的琴五音不全,像一个冷笑话。它奏响的,是一首充满留恋和缅怀的挽歌。在呕哑嘲哳的琴音当中,烟囱爆破了,小元离开了,新的时代到来了,陈桂林们终于向现实轻轻地低下了头。

  当然,创作者的意图并非是表现他们的异想天开,而是充满人文关怀地抚慰这个卑微的、破碎的梦。影片中数量众多的平移镜头,使用舞台式的拍摄方法,将画面中所有人物置于相同的景深中,清晰地表现每个人的面貌和动作,再让他们缓缓地从画面中离去——这昭示着他们在时代舞台上谢幕的结局,更是创作者对于他们的尊重与敬意。

  【作者系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2021级本科生、共青团重庆大学委员会宣传部文字中心干事,热衷于研读马克思主义相关理论著作。本文是作者观影《钢的琴》后的所感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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