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赤兵：“娄山关失腿一只”
1935年那个寒冷的2月，一渡赤水后的红三军团由4个师缩编为4个团，钟赤兵任缩编后的十二团团长。为了摆脱国民党地方军的围追，钟赤兵率部在中革军委的指挥下，回师贵州，二渡赤水，长途急行军十天，赶到了娄山关关口。
正在这时，钟赤兵接到敌人沿公路向娄山关反扑的报告，闻此不利消息，钟赤兵立即命令一营为先锋，由他带领跑步前进，冲向娄山关。
钟赤兵将军年轻时(图片为钟赤兵女儿钟安屏友情提供)
“钟团长率我们赶到娄山关时，正与王家烈的反扑部队相遇。团长带头向前冲去，我紧紧随后，突然，我看到他的的身子猛地向左侧倒，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钟赤兵的警卫员胡胜辉(海军南海舰队榆林基地原副司令员)如是回忆钟赤兵负伤情况。
钟赤兵(右)在广州民航总局任秘书长时与同事合影(图片为钟赤兵女儿钟安屏友情提供)
胡胜辉回忆说，一开始以为钟赤兵是跌了一跤，赶上前去一看吓了一跳。钟赤兵扶着自己的右小腿，却站不起来，裤腿处却渗出了鲜血。
“你负伤了，团长。”
“没事，擦破点皮。”
钟赤兵刚说完，又倒在了地上。胡胜辉一把搂住他的腰，按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为他包扎伤口。钟赤兵腿脚伤得很重，血如泉涌。胡胜辉说，一连包了10多层破布，血还是向外浸。
最后，钟赤兵由于流血过多昏了过去，被抬下了战场。
右二坐椅者为钟赤兵(图片为钟赤兵女儿钟安屏友情提供)
钟赤兵之女钟安屏告诉笔者，父亲被抬下战场后到了遵义才有条件治疗伤腿。但为时已完，父亲被子弹击中的骨头都扭碎了，负伤的小腿必须进行截肢，不然将危及整条腿。
红军医院的手术条件很差，没有麻药，手术工具是一把砍柴用的刀和一条断成半截的锯子。医生用锯子上下拉动截肢，紧闭眼睛的钟赤兵咬牙听着“吱吱”的锯声，疼死过去，又痛醒过来。
手术结束后，才21岁的钟赤兵的右脚已经没有了，小腿短了一半。
钟赤兵从21岁起就成了半截腿的人(图片为钟赤兵女儿钟安屏友情提供)
钟安屏说，父亲手术后，没过几天，伤口又感染了，小腿肿得与大腿一般粗，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连军团长彭德怀来看他都不知道。彭德怀一见情况不妙，对医生说：“你们一定要想尽办法救活钟赤兵，救不活，我砍你们的头。”医生说：“只能进行第二次截肢。”“截肢就截肢，一定要把人救活!”
接着，进行了第二次手术，把右腿膝盖以下又截去。
又接着，进行了第三次截肢，把整个右腿从股骨部截去。
知父莫如女，骨肉心连心。钟赤兵在半个月内，三次截肢，钟安屏言此眼泪汪汪，她说，父亲截肢太苦了，真令人难以想象，他一条腿竟能走完长征路。
1955年，钟赤兵(中)与谭冠三、汪乃贵、王贵德、金绍山等将军在成都军区授军街后合影。(图片为钟赤兵女儿钟安屏友情提供)
长征途中某日，毛泽东、周恩来及刘少奇到医院看望伤员。突然，毛泽东看到了钟赤兵，便走到他床前。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时，钟赤兵负过一次伤。当时，身为团长的钟赤兵左手拇指被子弹打中，他曾受到过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嘉奖。毛泽东亲切地问：“怎么又负伤了?”钟赤兵指了指失去的右腿，没有言语。毛泽东神色严峻，激动地说：“我们应该在娄山关立个石碑，写上‘钟赤兵在此失腿一只’”。
据钟赤兵之女钟安屏回忆，钟赤兵在娄山关与王家烈军激战时，毛泽东就坐在山角下一块青石板上观阵。毛泽东之女曾向她转述过毛泽东对那场战斗的回忆：兴娄山关的地势好险要。王家烈攻的地方是缓坡，我们守的地方是陡坡。钟赤兵的右小腿是敌人铅子弹打中的，右腿打碎了，中毒了，当时就流了很多血。李敏说，父亲说看到钟叔叔他们在娄山关打了胜仗很高兴。
钟赤兵与刘亚楼合影(图片为钟赤兵女儿钟安屏友情提供)
晏福生“死”而复生
晏福生将军是今年9月11日才去世的女红军马忆湘的丈夫。以长征小说《朝阳花》而闻名的马忆湘11岁参军，12岁参加长征，被称为长征路上的“朝阳花”，她18岁嫁给著名的独臂将军――晏福生。
晏福生爱子晏小江与笔者谈起父亲在长征路上右臂负伤后“死”而复生的传奇，至今仍然唏嘘不已。
晏福生和夫人马忆湘(图片来源于网络)
1936年10月4日，红二方面军分左、右两路纵队开始战略转移，红六军团整编后新组建了红十六师，晏福生被调任红十六师任政委，周球保任师长。10月7日，晏福生率部继续北进，不料与国民党军主力部队遭遇了一场生死激战。
晏福生率红十六师连续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但敌人堵截大军越聚越多，使整个红六军团陷入了危机。就在这时，晏福生命令部队退出山头阵地，决心从山下的斜坡处杀开一条血路，掩护军团主力转移。
激战中，师参谋长杨旻负伤了，政治部主任刘礼年也负伤了。师部的四个指挥员只剩下晏福生一人了。他满怀悲愤，命令部队猛烈攻击敌人右翼，指挥其他部队趁机从左翼突袭，杀出一条血路。
当晏福生指挥红十六师撤出战斗时，国民党军的飞机飞来参战，在一阵阵爆炸声中，晏福生感到右臂被什么东西猛地一冲，接着看右臂到鲜血涌出。原来是一颗飞机炸弹在附近炸开，躲闪不及，右臂被炸伤。晏福生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一边指挥部队阻击敌人，一边组织几位战士向后撤退。此刻，敌人蜂拥而上，晏福生用左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密电码本交给警卫员，并挣脱搀扶他的警卫战士，纵身跳下身旁的陡坡。
敌人蜂拥而上，晏福生掏出密电码本交给警卫员，纵身跳下身旁的陡坡。(图片来源于网络)
红六军团主力通过十六师杀出的血路脱离危险后，军团政委王震接到晏福生负伤下落不明的报告，十分着急。他命令刘转连率两个营返回战场寻找，没有发现晏福生的下落，大家都以为他已牺牲了。
一次，王震在排以上干部大会上沉痛地提议：“请大家起立，向晏福生同志默哀三分钟。”陈伯钧在长征途中日记上写道：“十六师政委晏福生同志阵亡。”军团政治部主任张子意也在日记中写道：“我部晏福生同志牺牲。”
晏小江说，父亲命大。他跳下山崖后，滚落在一个土窑洞边。因流血过多，晕倒了，被当地一户农民救回了家，又是喂米汤，又是喂山药蛋，使他恢复了元气和健康。
后来，晏福生到处打听红军的消息，以左手架着负伤的右臂只身一人追赶部队。伤口生了蛆，奇痒难忍，他用木棍一条条掏出来，继续赶路。换上便装的晏福生从刘家坝追到横门镇，从横门镇追到达门镇，又从达门镇追到通渭，终于追上了部队。
晏福生伤口生了蛆，奇痒难忍，他用木棍一条条掏出来，继续赶路。(图片来源于网络)
时任三十一军军长的萧克将军见到“死”而复生的晏福生又惊又喜。他立即扶着晏福生一直未得到治疗的伤臂，要医生赶快诊治。经医生检查，认定必须截肢。而后，晏福生被送到红四方面军卫生部，做了截肢手术。
晏小江告诉笔者，父亲截肢后能以独手干许多事情。不但生活能自理，砍柴、种菜，骑马，射击，样样能干。在延安的大生产运动中晏福生以独手积极参加大生产，被推选为生产英雄。边区政府奖励的22名生产英雄中，晏福生名列第三。毛泽东主席还亲笔给他的奖状题词：“坚持执行屯田政策。”
余秋里：名副其实“一把手”
1936年3月，贺龙总指挥率领红二、六军团长征行进至黔滇交界的乌蒙山区。这时，时任红二军团十八团政委的余秋里接到贺总指挥的命令，要他们火速前进到哲庄坝，截击前来截击红军的万耀庭部队。
余秋里在长征时任红二军团十八团政委。(图片来源于网络)
为了选择有效进攻路线，团长成钧站起身观察地形。这时，余秋里突然发现对面山坡上的敌人，正在部署向我方阵地射击。他反映迅速，一把把成团长拉倒在地。此时，一排子弹射来，击中了余秋里的左臂。他简单包扎一下伤口，又和战士们一起冲向敌人。不巧的是，当他冲上山顶时，敌人一梭子机枪子弹打过来，又打在他那已负伤的左臂上，喷涌的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衫。
长征中，红军每天都要打仗和行军，根本没有时间对余秋里进行治疗，更不用说动手术了。
余秋里在行军中用一条毛巾缠住伤口，用力捂着以减轻疼痛，有时把伤臂浸泡在冷水里。和四方面军会合后，他才拆掉了绷带，只见伤口已爬满了白蛆。医生用抗生素清洗伤口，换上新绷带。他又被抬着过了草地。
余秋里用一条毛巾缠住伤口，用力捂着以减轻疼痛，有时把伤臂浸泡在冷水里。(图片来源于网络)
半年后，在甘肃的徽县，余秋里做了截肢手术。医生用一把日本剃刀割掉腐肉，用兵工厂的锯子锯断了骨头。还给他注射了一针缴获来的麻药，谁也不知道该用多大剂量，他又一次险些丧命。
手术前，医生给余秋里讲手术的注意事项，余秋里说：“你们大胆做吧，没问题。”打上麻药以后，他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他习惯地用右手去摸左手，感觉空荡荡的。他说：“我这才知道我的左手没有了。”
余秋里1936年3月12日得章坝战斗负伤，到9月20日做手术，在长征路上拖着一只断臂，度过了192个日日夜夜。
在甘肃的徽县，余秋里做了截肢手术。医生用一把日本剃刀割掉腐肉，用兵工厂的锯子锯断了骨头。(图片来源于网络)
手术后，为了给余秋里增加营养，红二方面军总指挥部派人送来了罐头，卫生部的同志买了一些鸡蛋。一天，贺龙总指挥、任弼时政委来看望余秋里，医生说手术成功，他们非常高兴。贺总对卫生部部长说：“你们的手术做得不错，我奖给你们卫生部两匹马。”
抗日战争时期，余秋里任一二零师三支队政委，贺炳炎任司令员。长征途中余秋里断左臂而贺炳炎断右臂。当时，部队官兵见他们两“搭档”，开玩笑说：“司令员、政委只用发一副手套”，并称余秋里为“一把手”政委。
贺炳炎：毛泽东特许“免军礼”
1995年10月14日，笔者至北京采访女红军，贺炳炎夫人姜萍。姜萍与笔者细数贺炳炎南北战中的战伤：贺炳炎一生共负伤11次，身上留有16处战伤疤痕。她尤其强调说，贺炳炎在长征中断了右臂，而不是左臂。
1935年11月19日，红二、红六军团在贺龙的指挥下，从桑植县刘家坪轿子垭地区出发，开始了长征，此时的贺炳炎任红五师师长。
长征时的贺炳炎任红五师师长(图片来源于网络)
12月22日，国民党军陶广师奉命由雪峰山赶往瓦屋塘，拦击西进红军。在突破澧水、沅江一线的封锁后，红二、红六军团向新化、溆浦发展。但在突破溆浦时，国民党大军也重兵压来。贺龙果断下令：“折向西行，沿着雪峰山山脚，直奔瓦屋塘，从瓦屋塘翻越雪峰山西进贵州!”而此时，攻击瓦屋塘的重任落在了作为先头部队的贺炳炎的红五师十五团身上。
贺炳炎亲率十五团向瓦屋塘突进，可在快接近瓦屋塘东山时，遭到了敌人的阻击。由于敌人的火力太猛，部队一时冲不上去，贺炳炎火了，一边叫团长王尚荣到后方向贺龙汇报情况，一边组织冲锋队并手提大刀亲自带领冲锋队向东山冲锋。
冲锋队一个弹坑一个弹坑地匍匐前进，当到距敌不到一百米时，贺炳炎霍地站起大吼一声：“同志们，杀啊!”便带领战士们与敌人拼刺刀。贺炳炎挥舞大刀左劈右砍，顷刻间便结果了好几个敌人，吓得其他敌人丢了阵地掉头就逃。战士们一看，士气更振，一举拿下了东山。
可就在这时，国军一梭子子弹从侧后飞来，贺炳炎不及躲闪，右臂中弹，滴滴鲜血从棉衣袖筒淌出。开始他准备去包扎，不料没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当战士们发现他时，他已昏迷不醒，整个右臂血肉模糊。贺炳炎随即被抬下战场进行治疗。
两名断臂将军贺炳炎(左)、彭绍辉(右)与贺龙合影(图片来源于网络)
贺炳炎夫人、女红军姜萍告诉笔者，贺龙闻贺炳炎负伤，心急火燎地跑来看望爱将，询问病情。医生告诉贺龙，贺炳炎的整个右臂已被炸成了肉泥状，骨头全碎了，只有锯掉胳膊才能住性命。
贺龙大声命令：“无论想什么办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开始手术时，贺炳炎还昏迷着，可进行到一半时，他疼醒了。当知道必须锯掉自己的右臂时，他毫无惧色地对几个害怕他乱动前来摁他的战士说：“都靠边。”又对医生说：“开始锯吧!”于是手术就开始了。
就是这样，红二方面军卫生部长贺彪以木工锯替手术锯，以吗啡替麻醉药，为其做截肢手术。贺彪先持铁锯“嘎嘎”，继握铁挫“吱吱”，约两小时。将军闭目咬牙，汗流满身，不动一动。手术前后共用了二个小时十六分钟。
姜萍回忆，贺龙元帅闻知贺炳炎截肢，传令前方部队：“再坚持打三个小时，保证给贺炳炎做手术的时间。”手术后，贺龙将锯下的贺炳炎骨头，以手帕包之，逢人便出示骨头，说：“你们看哪!这——就是贺炳炎的骨头，硬得很哪!”
截肢手术后，贺炳炎见到贺龙的的第一句话是：“总指挥，我以后还能打仗吗?”贺龙紧紧地握住他的左手，用肯定的语气说：“你还有一只手嘛!只要我贺龙在，就有你贺炳炎的仗打!”
手术后，贺炳炎仅在担架上躺了六天，便又投入战斗了。
贺炳炎将军与夫人姜平结婚合影(图片来源于网络)
1945年4月，中国共产党在延安召开第七次代表大会，贺炳炎作为七大代表出席。一次会议休息时，毛泽东微笑着向贺炳炎走来，贺炳炎立即起立，立正挺胸，举起左手，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毛泽东连忙用右手握住他的左手，亲切地说：“贺炳炎同志，你是独臂将军嘛!不用这样敬礼。从今后免掉你这份礼吧!”
贺炳炎急忙说：“主席，你不要我当兵了嘛?我虽然不能敬礼，但我还有这只手，能够打仗，杀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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