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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真:板胡仙传奇   

2017-09-23 09:53:27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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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扬美妙的板胡声,从东边的山坡上传过来,在这充满新年的鞭炮气息和各种饭菜香的空气中回荡,平添了另外一种韵味。这是我已经多年没有听到的乡间板胡演奏了,我不由得惊异地问身边的一块拜年的人,谁大年初一跑到山坡上去拉板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家告诉我,就是我家南边的邻居“板胡仙”。他们说这些年我回村机会少,并且有好几年父母跟我在市里住,过春节我也不在家,不知道板胡仙每年大年初一上午都要到东边山坡上拉半天板胡的事。

  说起这位板胡仙,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拉板胡的高手。他不用看乐谱,就能把当时七十年代大家熟悉的几个样板戏从第一场开头拉到结束。平时谁自己随便哼几句小调,他就能给你配合着拉起板胡伴奏。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当时村里的人还没有电视,中午晚上大家喜欢在门前聚到一起吃饭,一边吃饭,一边天南海北的聊天,有时也听几个看书多的人讲故事。有时讲故事的人没在,或者大家想换一下方式轻松一下,就会叫板胡仙,给大家拉一会。每当这时他也不怎么推辞,回到家拿出板胡,调好弦,拉动几下试试音,然后问大家想听什么曲目,大家常常会议论一番。确定了剧目后,他就会专注地拉起来。左手揉弦,手指上下运动,右手用手指捏着被固定的像比较扁平的弓一样的琴弓,右臂左右伸缩,推拉有度,身子和头部随着节奏前后左右轻轻地晃动。眼睛有时睁着,却不怎么看周围的人,而是像凝神沉思的样子,有时眼睛微微闭上,好像进入了一种陶醉的境界,那真是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几乎忘了身边的人的存在,我们常常听着听着就真的入迷了,等到一曲拉完了,乐声停了,才如梦方醒,我们才意识到现在的环境和身边人的存在,好像自己刚才进入了一种超越时空的境地。

  从小常听他的板胡演奏,时间长了,好像板胡发出的声音是熟悉的话语一样,在和我们交流。在我们还没有上学时,虽然不太懂曲调,可是每当大人们让板胡仙演奏时,我们这些孩子也就会安静下来,随着大人一起听。有很多淘气的孩子听到板胡仙演奏,就会坐到父母身边。小一点的孩子,躺在父母的怀抱里,听着听着,就慢慢睡着了。后来上学了,经常看样板戏,很多台词和唱腔也就熟悉或者学会了。在我们上小学和初中时,再听他的板胡演奏,就会和剧情联系起来,想象着剧情的发展,就真的好像又看到了舞台上那些熟悉而又让人激情澎湃的经典的表演场面,把我们带入了一个个充满正义、充满豪情、可歌可泣的战斗岁月。那时有时在音乐课上,老师也教我们一些著名的样板戏里的唱段。有时学校还排练一些样板戏的节目片段,所以那时的同学中没有不会几段样板戏的台词或唱段的。当时我们村里就有演出队,每年过年过节,都会唱几天戏。有时还请外地的省市剧团来演出。时间长了,很多台词我们都背得滚瓜烂熟了。有次,一个外村里宣传队来演出,一个演员把一句台词说错了,台下的人几乎同时给指出来台词说错了,应该是什么什么。有时演员在台上表演,观众在下边就说出下面该说的台词,演员在上边大声的唱,有不少年轻人,就在下边跟着唱。村里演出队的人不是专业的,平时就是和村里其他人一样在队里下地干活挣工分的劳动力,只有到冬天农闲时快到过年的演出时间了,才把分散在各生产小队里的属于演出队的人,抽出一段时间集中排练。演出队的人有时和大家在一起干活时说,演出压力很大,排练时间短不说,关键是观众都知道台词,自己没有背熟台词如果说错了,觉得太丢人。所以很多演出队的人,习惯于一边干活,或者一边往地里走,一边背台词,有时还问身边的不是演出队的在一起干活的人,某一句台词或某一句唱词是什么,很多人都能回答上来。

  板胡仙就是村里演出队的演奏人员之一。由于他的板胡拉得好,看过我们村演出队演出的人都知道板胡仙的大名。有一次过完年,板胡仙到外公社走亲戚,亲戚村里的演出队准备演戏,可是演奏板胡的那位突然患了重感冒了,发着高烧,怎么也退不下来,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有时还说胡话。最后不得不送到公社的医院里。可是村里已经定下了演出时间,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第二天要唱戏,自己村里的很多人,按照风俗习惯,把外村外公社的老亲戚都接到家里来准备看戏了。那时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就是哪个村要唱戏了,本村的人都要把自己在外村外公社的亲戚通知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礼数,如果自己村里唱戏,没有通知自己的亲戚,就像家里的婚丧嫁娶没有通知到主要亲戚一样是会受到亲戚和乡邻们的谴责的。除非亲戚谢绝不来。对于那些年岁大的也愿意来看戏的亲戚们,会提前接过来。可是现在拉板胡的人不能演奏了,如果定好的演出取消了,村干部就会受到大家的指责。可是唱大戏没有板胡演奏可不行,板胡是乐队中的主要领奏乐器,俗称主弦。这是给唱段伴奏的最重要的乐器。正在村里的干部和演出队的人发愁时,有人知道我们村的板胡仙在他们村里走亲戚,就请板胡仙上去拉板胡。板胡仙本来就是一个热心肠,见人家求他,就答应了。事先没有和别的乐器演奏的人在一起排练过,可是当戏曲开场后,板胡仙与这里的演奏者和演员不光配合默契,那板胡拉出来,台下台上的人都很惊奇、赞叹。很多演员说他的演奏能很好地控制台上的演出节奏,不用担心唱快了或者唱慢了,也不用担心某句唱的节拍不到位。不用演员跟着他的演奏跑,而是他能跟着演员的唱的节奏灵活自如的调控好快慢节奏,他还能常常及时弥补演员演唱中的不足。演出结束后,这个村的很多人向他请教,要拜他为师。

  在我们村的演出队里,他的演奏让很多演出队的演员原来信心不足的有了底气。有人问他怎么演奏的这么好,他总是说自己赶上了好时代。是毛主席、共产党、八路军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给了他生活的勇气,也给了他学习板胡的机会。

  板胡仙从小苦大仇深,是个在苦海里挣扎出来的穷孩子。他的祖籍是河南一个丘陵区。祖上在这里已经居住上百年,可是这里土地比较贫瘠,又很缺水,地里主要靠天吃饭。遇到某年风调雨顺,还能有收成,遇到旱灾的年份,或是虫灾厉害的年份,有时就颗粒无收。他的家里原来有一亩多薄地。有一年,,蝗灾加上旱灾,地里颗粒无收。又赶上祖父生病,父亲无奈地向地主家借了几斗粮食和几块银元,由于接连几年年景不好,没有多少收成,借的地主家的粮食和钱也还不上。这一年他们这里又闹起了一种瘟疫,十来岁的哥哥一病不起,无奈的情况下,父亲又去向地主家借钱、借粮食。地主不但不给,还催着要前几年借的钱和粮食。无奈的父母去挖野菜,刨药材。可是地主说挖了他家的野菜和刨了他家的药材。父亲就和地主讲理,结果被毒打一顿,还被投进了水牢。几天过后父亲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回到家,哥哥已经含恨死去。家里的那唯一维持生活的一亩薄地也被地主霸占了。在这一年里,他们村里和周围的几个他知道的村里的很多人家被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为了逃条活命,父母便挑着几件能带的东西,沿途逃荒,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最后来到我们这里。可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在那个时代,哪里有穷人的舒心的天地呀,到哪里也是有钱有势的人的天下。为了生存,他父亲不得不租种了地主家的一亩多地,干完自己家的活,还要给地主家打工。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也为了能够混口饭吃,九岁的他就给地主放牛。可是,地主家的饭不好混。牛没有吃饱,他要挨揍;牛身上有伤了,他要挨揍;牛生病了,就会责怪他没有尽到责任,要挨揍;牛在外边吃了地里的庄稼,他要挨揍。他父亲在地主家里干活,也经常是吃不饱,穿不暖。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过去看过一个木偶电影叫《半夜鸡叫》,财主变着花样的让长工多干活,欺压长工,看《高玉宝》书里写的情况,有些半信半疑。听到了板胡仙亲自讲的经历和村里别人的见证,知道了板胡仙的父亲和他的经历,是《高玉宝》书里写的在地主家生活的情况在我们这里的再版。后来有一年,他父亲给地主家干活受了伤,地主不但不给医治,还责怪他父亲不小心,就被地主赶了出来。没有钱进行医治,他父亲就在贫病交加中含恨离开了人世。

  有一天,他在放牛时经过山坡上的一颗梨树下,见树下有个掉下来的梨,又渴又饿的他,就捡起来,刚咬了一口,被地主的管家看到了,就说他是偷摘的,又是一顿暴打。那时在我们那里,有钱的人家,家里办喜事了,生孩子了,孩子过满月了,过一百天,老人过生日了,都要请戏班子唱戏。板胡仙从小对音乐有很大的兴趣,也有很好的领悟力。每当有机会看戏时,他总会去凑热闹。有一天戏还没有开场,他和几个孩子跑到用木板搭起来的一人多高的戏台的边上演奏乐器的人坐的地方,有的乐器就已经放在那里,演奏的人还没有到,好奇的他动了动那里放着的一件乐器,地主管家一下子就把它从戏台边踹了下来。头碰破了。腿脚都受了伤。后来身上好几个地方发炎,头也肿起来,身体越来越虚弱。终于有一天他躺倒了。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八路军来了,斗倒了地主,给他家分了房子,分了地。八路军的医疗队免费给他治疗,由于八路军医生的医术高明,护理周到,他才捡回了一条命。八路军的部队里有几个文艺兵,就住在他们与其他几个贫农一起分的地主家的院子里。有时几个文艺战士也给村里表演节目。还教村里八路军帮助成立起来的宣传队的人排练节目,进行演出。从小就对乐器有浓厚兴趣,因为捅了捅地主家搭得戏台子上的乐器差点送了命的他,觉得八路军就是他的亲人和恩人,就是他的最可以信赖的依靠,不仅从心里无限感激八路军,喜欢接近八路军,对他们的演奏也是非常的羡慕和敬佩。每当这些八路军战士执行任务回来,或者训练完回来,或者到村里访贫问苦回到院子里,他就凑到这些战士面前,有时征得战士们的同意,也会摆弄摆弄这些乐器。战士们不光不会训斥他,还总是热心的给他讲每种乐器的用法和作用。他特别喜欢板胡演奏的声音,文艺队中拉板胡的战士,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也是文艺队里的指导员,很和蔼,板胡拉的很好,他很想学。有一天,他大着胆子问指导员,板胡好学不好学,他自己想学,能不能学会。指导员告诉他,说好学也好学,说难学也难学,关键是看自己下不下功夫。他说自己不怕吃苦,给地主放牛不光吃不饱,还要经常挨打受气的苦都受过,学板胡怎么也没放牛挨打受气苦吧。指导员看他的学习决心很大,通过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也发现他有很好的乐感,对音乐的领悟能力很好。就答应教他学。指导员教的很有耐心,也很有方法;他学的也很专注,很认真。一招一式掌握得很扎实。从能识谱记谱,到手指的灵活揉弦,指导员把自己的很多绝活,毫不保留的一一传授给他。指导员给群众经常讲,八路军是穷人自己的队伍,八路军是革命的队伍。八路军革命的目的就是要解放群众,帮助群众,发动群众,就是要让群众过上好日子。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斗地主分田地,就是要让广大人民群众翻身得解放,让人民群众当家做主人,改变原来不合理的社会,把人吃人的封建制度打翻在地,就是要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需要和愿望。八路军是宣传队,是革命思想的宣传者,走到哪里就要把革命思想宣传到哪里,要播种、生根、开花、结果。帮助村里成立宣传队,帮助群众掌握宣传的技能,丰富人民的文化生活,也是八路军自己的任务之一。并且告诉板胡仙,学好乐器,给人民群众带来快乐,也是一种革命的责任,也是为人民服务,也是为革命事业做贡献。他听着指导员的话,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了一种神圣的使命,心里默默地牢记并决心实践指导员的话。于是不管是从八路军帮助创办的学校里上学回来,还是星期天干完农活回来,只要有空他就在家里练习板胡。后来八路军战士有了新的任务,要离开这里,临走前,指导员把自己的板胡送给了他。那一刻,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站在那里。当指导员把板胡送到他面前,递到他手里时,他很激动,又很惊奇。自己做梦都想有自己的一个板胡,有几次他在梦里还在做着拉板胡的动作,把被子都掀开了。当听说八路军要离开这里时,他哭了,他不愿意离开这些救了自己的命,给自己分房分地,斗倒长期欺压自己的地主老财,还送自己上了学校,懂得了很多革命道理的亲人;他也不愿失去自己能够学习板胡的机会。八路军战士走后,自己很可能也将告别板胡,因为自己没有板胡,也不知道从哪里能买到,他听别的战士说,板胡是很值钱的,指导员的板胡,那是板胡中的精品。已经跟随指导员好多年了,是指导员最心爱的东西,不管在怎样恶劣的环境里,他都视自己的板胡像自己的生命一样。曾经有一次在敌人的轰炸中,炮弹在指导员身边炸开,他用身子护住自己的板胡。板胡安然无恙,可是指导员的腿受了伤。在陕北时,有一次当时的红军打败了东北军对红军的围剿,他们宣传队去做东北军俘虏的工作,指导员用板胡演奏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等几支曲子。曲调委婉、悲凉,低沉、婉转,把在场的东北军战士都给感染得哭了。板胡仙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八路军的指导员,要把自己最心爱的视如生命一样的珍贵的东西送给自己这样一个曾经是受尽欺凌、社会上最底层的一个放牛娃。他流着泪对指导员说,自己不能要指导员的板胡,并且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指导员说,你忘了八路军是咱穷人自己的队伍,你现在需要板胡,你的板胡演奏进步很快,你现在买不到板胡,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买,我把它送给你,是希望你将来能够成为咱解放区的演奏家,为解放区的发展,为解放区的人民,通过演奏更好地宣传革命道理,让人民群众要保卫自己的胜利果实,要跟着共产党走。指导员说自己还能够买到新的板胡。现在咱们村里成立的宣传队,很多人已经掌握了其他乐器,现在还缺少板胡演奏,希望他勤加练习,能够加入到村里的宣传队中,能够熟练地进行板胡演奏,宣传队里的乐器演奏就会上一个新的台阶和水平。他在指导员的诚恳的劝说下,最后收下了指导员的板胡。他发誓自己可能成就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但是他要用自己的演奏、自己的行动宣传指导员教给自己的革命道理,为人民群众带去欢乐,丰富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指导员和八路军战士走的那天,他和乡亲们一起,送出去好几里路,最后流着泪挥手告别。

  送走了八路军战士,他回到家,拿出指导员送给他的板胡,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以后几乎每天他都要练习板胡,在和八路军战士的接触过程中,他知道了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是人民的救星,是反动派、地主老财的克星,能给人民驱走黑暗,送来光明。八路军与人民群众心连心。经过自己的反复刻苦练习,他终于比较熟练地掌握了板胡的演奏技巧,能够演奏很多曲子。他也如愿的进入到了村里的宣传队。后来上级在我们村建立了八路军被服厂,大家积极为八路军做被服,支援前线,在离我们村十多里的一个更靠近深山的村子里,建立了八路军小型兵工厂。大家还自己用土法造石雷,造炸药。板胡仙总是积极的参加支援前线的很多活动。在反击日寇对太行山革命根据地的扫荡中,十二三岁的他组织几十个少年积极站岗放哨,让大人们能够有时间专心地坚壁清野,支援八路军作战。

  时间到了1945年,板胡仙已经15岁,个头已经长起来,快撵上大人了,也很有力气。在村里,他不光有胆识,还很善于思考几乎什么农活都会干,耕地、撒种、施肥,,还有很好的爬树的本领。不管多高的树,他都敢上。我们这里有很多果木树,像核桃,柿子,板栗,很多是在山坡上自然生长的,有的已经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据有的老人说,有的板栗树已经生长了上千年,有六七层楼高。不像现在的果木树,经过培育,很多果木树,长不了那么高,人们及时修剪,从出地面一米左右就分枝,三年挂果,等过几年长大了也就几米高,踩个高脚凳子就能摘到最顶上的果实。可原来的那些树,光从地面到分干下的主干,有的就有一层或两层楼高,往往主干上又分出两三个分干,向上伸出五六米甚至十多米,才形成枝枝叉叉的树冠。光树干就比现在栽种的果木树的整个树还高。每到收获的时候,采摘这些大树上的果实就成了一件很重要很艰苦的活。既需要有很好的体力,又需要有胆量,勇敢顽强,更需要技巧。三者缺一不可。没有技巧,你就上不去,或者别人帮着把你推上去了,你不光完不成任务,还容易掉下来。没有勇敢精神,上到树上,就会抱着树枝,不敢动,也不能完成任务;说到体力,在农村特别是在山区生活的人都知道,登山、上树、打坯、和泥,这是消耗体力最大的几样活。由于这些果木有很好的经济价值,有很多还能出口挣外汇。对于单干时的每家每户,以致以后归了大集体后的生产队,都是很重视的重要经济来源。大家都希望能够把树上的每一个果实都收下来。可是有的树实在太高了,某些地方人上去了没法站立住,有一部分果实没有办法取下来。大家只能望“果”兴叹。可是在单干时板胡仙家的树上总会收拾得很干净。到成立了大集体后,板胡仙所在的第一生产小队的果树也总会收拾得很干净。因为再高的树,再难上的树,板胡仙都敢上。大家夸板胡仙上树比猴子还快,称他是“上树仙”。特别是摘柿子,不能像板栗和核桃那样的坚果,用杆子击打,或者人抱着树枝晃动,或者用石块投掷下来就行。柿子必须像摘苹果一样,小心地一个一个往下摘。手够不到的柿子,就要用杆子前边安上一个铁钩,勾住柿子后边的小树枝,拧下来,下边需要一个人,拿着有的用谷子的秸秆,或者比较结实的蒿草编制起来,或者布之类,固定到两个一米多或两米的棍子上,仰头看着树上的人要摘哪个柿子,就要站到被摘的那个柿子的下方,等树上的人拧下柿子往下落的瞬间,用手里的东西快速的接住落下的柿子,以免柿子摔坏。没有破损的柿子,能够去皮做成柿饼出口,摔坏的就不能出口,卖不了好价钱。摘柿子时,树上的人必须能够在树上站立住,才能把手腾出来,双手握住杆子,去摘远处的柿子。有时到了单独一个枝,人根本没法站立,因此远处的柿子就没法摘下来。可是板胡仙总能够找到合适的角度,想法站住,把别人都认为没法摘的柿子取下来。

  这年的夏末的一天,从前线转来了几个伤员,有两个伤势很重。可是当时药品奇缺,有一位当地的老中医知道一个中药方,建议用中药土方治疗。只是需要一种叫五灵芝的中药。五灵脂是一种鸟叫中华鼯鼠,又叫寒号的粪便, 主要功效是能够化淤止痛。可是这种药在悬崖上,很少有人能采集到。我们这个村里从来没有听说有人采集过这种药。可是战士的病情又不能耽搁。板胡仙向大人提出自己想帮着去采集。马上就遭到了大家的反对。可是这时已经十四五岁的他,受过很多的磨难,又经过这些年的锻炼,已经有胆有识,加上他对八路军战士的 特殊感情,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为八路军战士做点事了。他说自己曾经听说有山区的一个女孩为了医治自己长辈的病,曾经取到过这种药。一个女孩都能做到,我们这么多男子汉竟然做不到。我们愧对于八路军战士,愧对于他们帮我们翻身解放,分田分地。你们要不敢去我自己去。他的话引起了人们的沉思。最后大人们决定派年轻力壮的人和赶过山的人一起去,要准备好结实的能够适合攀悬崖的长绳子。并且让去的人看了老中医医书上的图画,又让老中医反复介绍了五灵脂的形状、颜色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十几个身体健壮、有胆识的青年和两个过去经常赶山的壮年人,还有板胡仙一起出发了。

  在我们这里,有悬崖峭壁的山多数都是海拔一千多米。最高的一千四五百米。那些山上的悬崖与地面成九十度,直上直下,像是一面高耸的垂直的墙。有时人们能够从悬崖下的土坡攀爬到悬崖跟前,但是悬崖是没法上去的。也从来没有听说有人攀爬这样的垂直的悬崖的。即使土坡,有的地方也很陡峭,根本没有道路,灌木丛生,当时还有野兽出没,各种害虫也很多。要想绕过悬崖上到山顶,就要绕很远的路,甚至十多里路,才能绕着到达。有赶山经验的人告诉大家,只有西北方向的一座山,可以绕远从后边登上山顶,因为后边是秦晋高原,上到山顶,从山顶上,把绳子固定在树上或者岩石上,用绳子拴在攀登悬崖的人两个大腿和腰上,才能使人保持身体向上。然后慢慢往下放绳子,让攀悬崖的人寻找五灵脂。大家的心愿是一致的,就是想方设法要找到这种药,挽救八路军战士的生命。大家多绕了十多里路,从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一处偏僻的山崖下面,有的地方手要攀着上面的灌木,脚踩在只有几个手指宽的崖石走,有的地方需要身子爬着才能过去。到快中午的时候,上到了山顶,向南望,一个个山峦虔诚的俯在身下,绵延起伏,望不到边,绵延的山峦宛如游龙,上下翻飞,延伸到天边;向北望,秦晋高原气势非凡,平整处像摊开的地毯,绿色的庄稼像地毯上的绒毛;高起来的峰峦,有的像在碧波中的航船,畅游无阻;有的像北方蒸的面食馒头,让人垂涎欲滴;有的像伸出的手臂,在向人们招手。原来看起来似乎很可怕的高山,现在都踩在了脚底下。板胡仙第一次登上这样的山顶,看到如此美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这座山在我们村里看得很清楚,,整个山顶像一个正在奔跑的骏马。主峰的一边有一个半圆形的小的山峰,主峰与这个小的山峰中间成一个凹形,就像奔马的脖子,前面的小的凸起的山峰,就像奔马的头,主峰正中略微高起平平的一块,山的正面与高起来的这块相连的地方,也向外凸出比较平整的一块,就像奔马身上的鞍子,村里人都叫这座山为马鞍山。现在板胡仙他们就站在马鞍山顶上的马鞍处。有一位开玩笑说,我们终于骑上了这匹骏马。江山如画,美不胜收。可是这么美的江山,如今惨遭日本帝国主义的蹂躏,中国共产党高举抗日救亡的大旗,在辽阔的华北地区开展游击战争,党领导的八路军将士浴血奋战,做出了重大的牺牲,赢得了人民的信任和支持。大家没有时间欣赏这如画的美景,因为心里带着乡亲们的希望,带着医务人员的期盼,带着抢救八路军战士生命的神圣使命,大家坐下稍事休息,吃了点带着的干粮,就急忙开始行动。他们把带来的绳子连接到一块,反复检查绳子的状况,把绳子拴在山顶的一块结实的岩石上,然后先让一个二十二三岁的身材消瘦,体格健壮的青年下山崖。把绳子在他的大腿和腰部捆好,在边上同时还有两条绳子,与拴青年的绳子一块往下放,左边的一条是他找到了五灵脂,需要上面的人停下时,晃动这条绳子,上边的人就停住;右边的绳子是遇到了特殊情况,或者自己坚持不住,或者把五灵脂取到手了,就晃动这条绳子,,上边的人就往上边拉绳子。这个青年随着大家往下放的绳子,一点一点的小心的检查眼前的岩石缝处。开始上边的人能够听到这位青年与上边的对话,一会往下放的远了,只听到声音在岩石上传来嗡嗡的声音,就听不清说什么了,大家就注意看同时放下去的另外两条绳子,一会只见右边的绳子晃动了,大家赶紧往上拉拴着他身子的绳子,把他拉上来,这个青年累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大家焦急的问他发现五灵脂没有,他告诉大家从这里往下的每个岩缝处都仔细检查了,没有发现五灵脂。大家不免有些失望。便把绳子换了个地方,又换了一个年轻人下去,还是没有。连续下去五个人了,都没有找到五灵脂。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能够下去的几个年轻人最后一个下去了。大家小心的放着绳子,一会左边的绳子动了,大家赶紧稳定住绳子。过了一会,右边的绳子动了,大家急忙小心的往上拉绳子,把这位年轻人拉上来。他喘着气说,找到了。大家很兴奋,急着要看放在他兜里的五灵脂。他用手往兜里一放,一下子怔住了,差点哭出来,由于他下的这里的悬崖上的石头很锋利,胸前挂着的布兜磨破了,放在兜里的五灵脂从兜里漏出来,兜里只剩下很少的一点和一些碎沫子。这位青年生气的用手击打自己的脑袋,一边击打一边哭着埋怨自己没有用。大家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个青年要求自己再下一次。可是带队的和其他人不让他下去。因为确实太累了,体力消耗太大了。有几个原来已经下去过的其他人要求下去,可是大家的体力年明显没有恢复。因为每下去一次,,体力消耗很大,毕竟人是悬在半空中全身都用着劲。本来一开始板胡仙就要求下去的,大家不放心,毕竟板胡仙还是个孩子,虽然现在的个子已经长得像个半大人了。这次板胡仙又要求下去,带队的人不放心。板胡仙举出了自己的很多优势,说自己身体比别人轻,自己很健壮,身板好,自己平时爬树别的小伙伴们没有自己爬的高,这次在家里时人们能够允许自己来,说明家里人信任自己,自己来了不下山岩,回去也没法给大家交代。最后说通了带队的和大家,大家觉得板胡仙聪明,做事灵活,平时有毅力,就同意让他下去。大家又重新研究可能在什么样的岩层处会有五灵脂。大家又挪动了地方,把绳子在岩石上拴好,又仔细的在板胡仙身上拴好,然后带队的人告诉板胡仙,哪个绳子是什么信号,下去过的人,也反复叮嘱要怎样观察,坚持不住就不管有没有找到五灵脂,都要发信号上来。板胡仙认真的听着大家的吩咐,一切就绪后,领队的扶板胡仙到悬崖边,先从上边能够扶着岩石的地方慢慢往下下。大家的心里都很紧张,因为时间也不允许耽搁,在天黑下来之前必须下山,要不然的话,天黑了下不了山,在这一千多米高的山顶上过夜,白天晚上温度差距太大,晚上山上很冷,需要穿很厚的棉衣才行。在泰山顶上晚上住过的人,或者夜里或者凌晨登上泰山顶的人都知道,即使在春夏季节,在山顶的人往往需要租棉大衣穿才能顶住山上的寒气。泰山海拔一千五百多米,而板胡仙他们上的这座山一千六七百米高。现在是夏末,大家穿着单衣,如果天黑前下不了山,不光找不到五灵脂,可能还会把大家都冻坏的。大家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放着绳子,一会听不到板胡仙说话了,大家就集中精力看两个信号绳子。一会左边信号绳子动了,大家紧紧地抓着拴板胡仙的绳子稳住。过了一会,右边的信号绳子动了。大家又欣喜,又担心,把板胡仙慢慢拉上来。只见板胡仙,喘着粗气,脸已经憋得通红,一停住就一边喘气一边说,“有了!有了!”大家看板胡仙的胸前挂着的兜里,有足足满满的两大捧。可是大家发现板胡仙的的脚上、腿上被划伤了好几处。大家赶紧给板胡仙包伤口,问板胡仙怎么受伤的。板胡仙说,这里的悬崖有的地方太锋利了,向外凸起,他怕身上的布兜再像上一位一样被划破了,就主要千方百计的用手护住布兜,不能及时的躲避岩石。大家听了又心疼,又感激,又欣慰。觉得板胡仙太了不起了,心里都升起一种敬佩。大家把五灵脂放到带来的书包里,带着胜利的喜悦下山了。来到山下,大家稍事休息,便乘着夜幕急忙赶到家。老中医组合药方,细心地煎制,伤员终于脱离了危险。板胡仙采集回来的五灵脂,以后又用了好多年。板胡仙他们几个人的探险性采集五灵脂的行动,也开创了我们这里的人们中胆子大的人,以后采集这种药材的先河。原来只是听说有个女孩采集过这种药,给亲人治病,但是具体是什么地方的人,在哪里采集到的,哪一年发生的事,就像传说中的故事一样,没法考证,至今也没有人能说清楚。这种五灵脂药材很名贵。记得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每个公社都建有收购站,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收购中药材。公社里还鼓励人们利用工余时间自由的上山采集,拿到收购站卖了钱,归自己所有,并且说这是对国家卫生事业的贡献。我们这里在七十年代往前出生的人,每个人都能认识几种或几十种常用的中药材,人人都采集过。上山采集药材,可以打破村与村的界限。那时山上的果树、木材、矿产,都是属于每个生产大队的,谁都不能随便获取,外村的不能到其他村的山坡上去摘果实,去砍伐木材,每个村里都有护山的人员,要是被抓住了,是要进行教育、处罚,还要通知自己的村里的干部,到被抓住的村里领人的,那是很丢人的事。可是上山采集药材,只要不毁坏树木,不偷摘果实,药材可以随便采集,护山人员见了是不管的。那时能够采集到的五灵脂,是我们这里最贵的药材。当大家知道了板胡仙的表现时,都夸板胡仙了不起。八路军战士知道了板胡仙的事迹后,也都很感动,要见见板胡仙,当板胡仙来到战士面前战士们夸他和感谢时,板胡仙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板胡仙的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总算为八路军战士做了点事。接下来的日子里,板胡仙和乡亲们一起照顾伤员,听伤员给他讲战斗故事,他有时也给战士拉板胡,让战士们轻松和愉悦。

  板胡仙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看到了新旧社会两重天。旧社会是穷人的地狱,新社会是穷人的天堂。他坚定地认识到,天底下只有共产党和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才是真正的为穷人服务的,只有真正为人民服务的人,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人生。这种信念和认识一直保持到现在。

  全国解放后,板胡仙入了党,成立人民公社后,他长期担任我们村第一生产小队的生产队长或指导员。生产队长和小队的指导员,是每年由全队的社员投票进行公开选举的。板胡仙几乎每年都是以全票当选。那时我们上学的孩子秋麦天放假到生产队里帮助收秋收麦,也给记工分,所得工分到年底纳入自己家里人的工分总账里,也参与生产小队的工值核算。队里的壮劳力,主要是男劳力能担能挑的,几乎各种重活都能干的人,干一天算10分,妇女中的壮劳力干一天,一般是折算为9分,也有个别突出的与男劳力一样能担能挑的,能干各种重活的,也算10分。比上面的略微差一些的,算8分9分。我们一二年级的小学生,主要干些辅助性的活,如麦收时,捡拾麦穗,帮着把割下的麦子收拾到一块;秋收时,掰下大人连根拔下来的放倒的玉米秸秆上的玉米穗,或者去掉玉米穗上的外衣,干一天算3分4分,四五年级的孩子干一天算5分6分,初中的孩子干一天,算7分8分。每个人干一天折合的分数,也是由生产队里全体社员按照每个人的能力投票决定的,不是队长自己说了算的。那时亲眼见到和经常听队里的大人们说板胡仙在队里干活或其他方面的事。当队长就是一个生产小队的总管家,那时是要干活带头,享受在后,不光能吃苦,还要会打算整个生产队里的活怎么干,什么时候该干什么,需要多少人力,怎么干才会人尽其才,劳动力才能最优化使用,同时还要考虑每个人的脾气性格,适合去干什么活,怎样搭配大家比较和谐,又干了活,又不闹意见。这就需要进行很好的谋划。有一次农闲时节,大队里让每个小队集中劳动力,清除村东边河滩的一片污泥潭。以每个生产小队为单位,给每个小里队里划分了一段清理的任务。这污泥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有二三尺那么厚,脚往里一踩,一下子就到了膝关节以上,甚至整个腿就全陷在里边了。真是一片烂泥。铁锨往泥里边一插,看着铁锨上满满的,可是往起一起,大部分就又流了下去,铲不起来,又流不走。大队里还要求把这些污泥运到河西边在沙石堆上新修的滩地里。那片滩地原来是一片乱石滩,在1963年我们这里发大水时冲击形成的。没有一点土,什么也不长。这片河滩有二三百米宽,河里一年四季有水,春冬季节,河水也就十来米宽,有人膝盖那么深,一般的夏季雨水多时,河水也就有二三十米宽。可剩下的有二百米的干河滩,就那么白白的闲着,河水也白白的流走了。大队的领导经过与村里社员商议,决定把这片干河滩修成地,村里可以增加二三百亩的水浇地,社员们都很赞成。因为我们村人口多,在山区算是比较大的村子,一千人口。可是每人平均耕地一亩左右,并且主要是旱地,人均水浇地三四分地。如果把这干河滩修成了地,并且都是水浇地,平均每人增加二三分水浇地,那可是不小的成绩,能够增加很多粮食。新修的滩地里已经从东边的山上运来了一些土,垫起了半尺深。可是山上的土,都是没有长过庄稼的生土,需要养几年才能正常的长庄稼。如果把河滩淤泥滩处的污泥挖出来,运到新修的滩地里,这里的污泥又很丰富,污泥又是最肥沃的土壤,新修的地里如果垫上这些土,不用施肥,第一年就可以长出好庄稼。估计可以亩产四五百斤粮食。水浇地一年能够种秋麦两季,一年一亩地产一千斤粮食,一共下来全村一年增加二三十万斤粮食,既可以缓解人们的生活压力,也可以多交公粮,支援国家建设。主意是很好,可是这污泥被水浸泡的太细腻了,根本铲不起来。就像一片不成型的希面糊糊。用手挖,捧到手里,有一部分污泥就从手指缝里流走了。说要挖污泥垫地,社员们也很赞成,大家都知道污泥最养地。所以大家不怕脏不怕累,有的队里社员来到污泥潭,就下到污泥里,,拼命的干起来。尽管大家很卖力,可是效果不理想。当时最先进的运输工具,就是木制排子车,把污泥好不容易弄到车上,马上从木板缝里漏掉了很多。有的队里铺上苇席,或者铁板,还是不理想,并且车子很重,也使人很费力,功效不明显。也有的队里用掏厕所用的马桶装,是不往外漏了,可是原来一桶水,用手不用费很大劲,就能提起来,可是装上污泥的马桶,一个人都难以提起来,比一桶水重了好几倍。扁担经不住两桶污泥的重量。桶里装的少一些,等于一趟一趟白白的把时间跑到了路上,白白耗费很多力气。板胡仙带领第一生产小队的劳力来到污泥潭,皱起了眉头,看着大家费尽力气,不出效果,他让大家停下来休息,自己皱着眉头在默默地盘算着。他觉得要是这样干下去,把大家累垮了不说,也完不成任务。作为一个生产队里的负责人,既要带领大家把活干了,把活干好,还要让大家用最省力的方法去干。这就像战场上的指挥员,既要有效的最大限度的消灭敌人,又要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只为了消灭敌人,而不知道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而不顾自己的伤亡代价,一味的冲,虽然有英雄气概,精神可嘉,但那是蛮干;只为了保存自己,不能有效地消灭敌人,征服敌人,就是懦夫了。他过去在与八路军战士的接触中,听到了很多八路军战士怎样又机智又勇敢,灵活机动的作战的英勇的故事,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也给了他很多做事的启示。他要想个办法,让大家不出冤枉力。办法终于想出来了,他让大家沿着污泥边挖出一道深沟,又从中间挖了两道沟,延伸到没有污泥的低洼的地方。然后留下几个人在这里看着,污泥如果把沟於上了,就再挖一下,要一直保持深沟不要被淤泥填住,保持深沟畅通,板胡仙带领其他劳力去干别的活了。村支书和大队长来检查清理淤泥的进度,来到板胡仙当队长的第一生产小队的清理现场,发现只有几个劳力在淤泥滩边悠闲地歇着。支书和村长不由得有些不满。问在这里的人,队长干啥去了,其他劳力干嘛啥去了。大家说了板胡仙的安排,支书和村长派人把板胡仙找来,责问他为什么这样安排,不重视清淤泥的进度。板胡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开沟是为了把污泥里的水渗下去,等水渗完了,污泥就成型了,等干上几天,就能像铲别的土一样,轻松地把污泥装上车,或者装到筐里,运到新修的滩地里,大家不用出太大的力,一天可以干出几天的活,省时省力。板胡仙让村支书和大队长看已经渗了水的淤泥,明显的干些了。村支书和大队长理解了板胡仙的用意,夸他想的主意好。又问他为什么不早说,板胡仙说自己今天刚想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准行得通,先在自己的小队里做实验,如果行得通,再向大队建议。村支书和大队长又征求身边的几个干活的社员的意见,然后让各小队的正副队长到板胡仙的第一队清理淤泥的地方开现场会。大家都觉得板胡仙的方法行得通,就都照着板胡仙的样子去做。挖沟之后,让污泥里的水充分渗走,等几天后干燥了,再运到新修的滩地里,全村的工程比预计缩短了工期,还节省了劳动力,淤泥也清理得很干净。大家都夸板胡仙聪明,点子多。

  板胡仙在生产队里确实是个干活的好手。队里的各种各样的活都会干,并且不管干哪样活,只要干,就要求自己做到最好。犁地,赶马车,打坯,盘火炕,样样精通,所以队里的人不管干什么活,都知道糊弄不了板胡仙,别人不会干的活,板胡仙都能进行指导。在队里当队长,他总是以身作则,把重活累活留给自己。队里挑大粪,清理猪圈、牲口圈,这样的最脏最累的活他总是带头干。平时在生产队里起得最早,回家总比别人晚。经常是别人收工回家了,他要到别的地里转一转,看看,哪块地的庄稼需要施肥了,那块地需要浇水了,哪块地需要喷药了,哪个活需要多少人,需要带什么工具,多长时间能干完,都要做到心中有数。以便晚上记工时,给大家分派第二天的任务。那时白天干完活,晚上大家要到队部记工,当着全队人的面报自己今天干什么活了,队长让记多少工分。大家都在场,,谁也不能瞒报,并且听队长安排第二天的任务。板胡仙每次给大家分配的任务,总是人也不是特别累,也没有窝工,活也干完了。其他生产队里的人经常说,你们队里的活,总是不紧不慢,也不用搞什么突击,可是不管什么活,总能干到前面,不知道板胡仙有什么妙诀,总能把活安排得很合适。

  一年夏天的某一天的傍晚,天下起了大雨,大家都赶紧回到家里避雨,可是板胡仙却穿着雨衣,肩膀上扛着一把铁锨,药理憋着把斧头,往河滩走去。他凭自己多年的经验判断,东边这一两天可能会有山洪先下来。他要去查看在河滩边的大坝里边的地会不会有危险。这里有第一生产小队的两块地,还有其他队里的几十亩地。他认为这里是东边山沟里下来的洪水主要的受冲击处,往年山洪都是从西边北边先来,,东边即使来了洪水也没有太大的危险,就自然的顺到了西北边下来的洪水里了,这里的大坝是顺着流水的方向,受到的冲击力比较小,不会有事。可这次不一样,他用他从老农那里学来的看云的气色,出现彩虹的方位,辨别会否有洪水的知识,他认为这两天如果有洪水,洪水会先从东边来,要真是那样,河滩边受冲击最厉害的大坝可能就有危险了。因为这里处在东边来的洪水的正面冲击点上。一旦这里再有什么东西绊住,就危险了。他来到了那块地边,看到外边的大坝现在没事,河滩的水还是比较正常,他知道洪水还没有下来,心里稍稍安心了些。可是顺着大坝往下走十多米,他忽然发现有一棵刮倒的柳树横着拦在坝外河滩处。一旦大水下来,这棵树就会把这里的水位抬高,如果再有别的东西也阻挡在这里,水可能就会漫过大坝,不光我们队里的这块地保不住,往下还有几个队里的地,也就危险了。他赶紧下去,想把树弄得顺着大坝,就会疏通这里的水,也能减少对大坝冲击的力度。他下到河滩里,想挪动大树,可是树是连根拔起的,很重。他用随身带来的腰里的斧头砍下一个粗的树枝做杠子,撬动树干。一点一点挪,可是树太重了,尽管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可是没有挪动多少。正在这时,大队长和几个寻看大坝的民兵到了,大家一起挪动了大树。他又建议大队长应该在容易受到冲击的这段大坝外栽上一两排木桩,才可能保护住这里的大坝不出事。大队长马上派人集合民兵,连夜在这处坝外栽上了两排结实的木桩。第二天上午山洪真的从东边山上下来了,直接冲向栽木桩地方。由于木桩栽的及时,又很坚固,这里的危险没有发生。洪水过后村里又在这里进行了重新设计,进行了增高和加固。大家也都很感激板胡仙的准确判断和及时的建议。

  板胡仙过去常说,集体是大家的命根子,只有集体经济发展壮大了,社员的生活才能芝麻开花节节高。他很赞成过去有首歌叫《社员都是向阳花》里的唱词

  公社是棵常青藤

  社员都是藤上的瓜

  瓜儿连着藤

  藤儿牵着瓜

  藤儿越肥瓜越甜

  藤儿越壮瓜越大

  公社的青藤连万家

  齐心合力种庄稼

  手勤庄稼好

  心齐力量大

  集体经济大发展

  社员心里乐开花

  公社是个红太阳

  社员都是向阳花

  花儿朝阳开

  花朵磨盘大

  不管风吹和雨打

  我们永远不离开它

  公社的阳光照万家

  千家万户志气大

  家家爱公社

  人人听党的话

  幸福的种子发了芽

  幸福的种子发了芽

  很多次板胡仙演奏这首曲子,特别是我们第一生产小队的人,人人都会唱这支歌。板胡仙常用这首歌教育大家。板胡仙知道,我们这里人均地比较少,除了要把地精耕细作外,还要充分利用好农闲时节的闲散劳动力,发展副业。我们这里不缺石头,山坡上,河沟里到处都是。曾经在队里干活时,大家开玩笑说,我们这里的石头要是能吃,石头要是能够变成钱该多好。大家的玩笑却引起了板胡仙的沉思。他琢磨道,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守着的石头为什么就不能够变成钱呢?他捉摸着石头的问题,便就围绕石头做起了文章。没想到还真琢磨出了门道。当时国家已经在往山区建厂。在山区建厂就需要用一些石头筑基,修厂区的道路。他便到厂里联系。没想到厂子里还真的需要大批石料和石匠。他便在队里召开社员大会讨论,干不干,怎么干。大家都觉得平时队里合理安排,抽出一部分人干副业,庄稼地里的活能干过来,农业副业一起上,大家虽然辛苦点,但是集体增加了收入,队里的工值可以提上去,社员的收入也就增加了。既支援国家建设,又增加集体收入,社员也受到了实惠。大家表示同意。于是板胡仙就调整劳力,抽出会石匠的,抽出会赶马车搞运输的,队里的人分成两拨。这一年下来,我们第一生产队里每天的工值由原来的五六角钱,一下子变成了一元。也就是说,一个壮劳力在地里干一天,也就有一元的收入。当时的国家工作人员的收入每人每月也就三四十元。但是正式职工的工资需要买菜、买面、买煤,吃喝拉撒要占去一部分资金,而村里人口粮按人口分,吃菜队里有菜园子,也按人口分,这些不需要花钱,村里人与工人们的差距就缩小了,甚至还优于一些工人。在我们这里邻公社有个村子集体经济搞得最好,一天的工值是一元五角到两元钱。那个村的人们的生活水平确实提高很多,周围的公社或外村的人称那个村的人为“市民待遇”。见了那个村的人大家都戏称“市民”。我们第一生产小队的工值上去后,别的小队的社员戏称第一队的人为“第一队的市民”。

  板胡仙的队长或指导员的职务一直干到土地承包到个人。解散了集体之后板胡仙很伤心,他不是伤心自己没有了职务,而是伤心穷富差距会加大,贫富不均。在没有解散集体之前,他就要求过不干队长了,愿意一心一意当个好社员,可是队里的社员还是选他,因为大家觉得他当这个家大家放心,为了大家的信任,也为了自己的信念,选上了就又无怨无悔的尽心尽力的接着干。解散了集体,他最早承包了一片荒山,种上了板栗。他也劝过其他社员承包荒山,种植板栗,可是大家对他很不理解,不知道什么时候政策会变,觉得在荒山上种树见效慢,不实际。板胡仙认为,承包荒山种植板栗,既绿化了荒山,改变了生态环境,也能净化空气。再者,板栗比其他果树好管理。不像苹果之类的果树,从开春一直忙到冬,需要经常喷药,去除多余的花,一开始结果,就要套袋子,冬天需要进行修剪树枝。不喷药,怕治不住虫子,减少收成,喷多了对人有害。板栗除了冬天修剪,其他时间不用怎么管,到了收获季节,不用上树,自己就落下来了。把板栗捡拾起来就行。另外把荒山利用起来,即使政策变了,收回去了,也是惠及子孙或村民,力也出的有价值。他在山上刨鱼鳞坑,没土的地方,从别处担来土,然后种上树苗,几年过去,他种的树都结果了。有了收成。这时大家发现板胡仙是对的,完全可以向荒山宣战,让荒山变成花果山,让荒山献宝。大家便效仿板胡仙的做法,开垦荒山,种板栗,现在村里的山上到处都是板栗树,每到板栗成熟是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往回收,板栗给大家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很多家庭靠板栗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开始叫他板胡仙,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叫起来的。从我小时候记事起,人们就都叫他板胡仙。反倒是他的真实姓名人们很少提起了。现在已经八十多岁的板胡仙,平时没事的时候,也还常常会拉一拉板胡,有时带着板胡到他承包的山坡上,拉上半天,每年大年初一上午九点左右他要带着板胡,到他的山坡上拉半天。别人问他,在家也可以拉板胡,为什么要到自己的山坡上拉,他说,他的板栗树能听懂他的板胡演奏,板栗树听了他的演奏长得快,板栗结的多,结的大。很多了解板胡仙的人知道,他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在进行一种怀念,他要用自己的板胡进行一种诉说,把自己一直追求的的理想和信念,把自己的感恩,用自己的板胡写上山坡,回荡在广漠的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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