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未来三种前景

 未来三种前景

 赵 磊

　　我有一个亲戚，他爷爷传下的家业经过他父辈的折腾，到了他这一代，遂有日薄西山、后继无人的光景了。想到“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他忧心忡忡地找到我。

　　一番诉苦后，他问我：“仁兄是经济学专家，有何高见?”

　　我说：“高见不敢当，以我愚见，阁下的未来有三种前景。”

　　他说：“愿闻其详。”

　　我告诉他：“第一种前景，阁下继续当维持会长，几年后赶紧把公司交给下一代掌门人，你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第二种前景，阁下想做维持会长而不得，结果成了‘末代掌门人’;第三种前景，阁下在其任内有所作为，挽狂澜于既倒，成就一番中兴大业。”

　　他若有所思：“第一种前景不是最优，也不失为次优。”

　　我说：“很遗憾，在令尊大人把保险柜钥匙交给你的前后，第一种前景就已经没有可能了。因为，恕我直言，阁下的父辈在不可持续的道路上已经走得太远了，所谓积重难返是也。路径依赖导致自我强化，自我强化的结果，基本上耗尽了阁下祖父积攒下来的信誉和能量。”

　　他问：“何以见得?”

　　我说：“曾国藩曾经告诉他的儿子，一个朝代行将崩溃有三个先兆，大意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忠奸不辨。看看贵公司，不仅管理层几近‘抽心一烂’，要命的是，员工们也‘不再认可’掌门人的承诺了。人心涣散、上下失信、末世心态就是最好的证明。内部溃烂，外部挤压，内外交困下的贵公司将如何维持?所以，第一种前景已经木有可能。”

　　他有些不以为然：“我的父辈不就是这么维持下来了么?为什么我就不行?”

　　我说：“你别不服气。令尊大人尚有你爷爷留下的老本可吃，可令尊大人除了欠下的一屁股债，留下了什么给你呢?”

　　他问：“那么第二种前景呢?我祖父辛辛苦苦成就的家业，总不能败在我的手里吧。”

　　我说：“阁下是孝子，当然不想成为‘末代掌门人’。但是，如果阁下缺乏远见，为了眼前蝇头小利，走着瞧，混着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么，第二种前景就会成为现实。”

　　他问：“仁兄以为我应该如何选择?”

　　我说：“选择第三种前景：‘有所作为，力挽狂澜’。这是贵公司唯一的生路。阁下虽然性格宽厚，不喜折腾，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不仅需要阁下的决心和勇气，而且需要阁下的智慧和对客观环境的清醒把握。”

　　他问：“如何作为?”

　　我说：“由于既定的经营方式在贵公司已经结构化，所以，危机的逻辑在贵公司也已固化，由此产生的困境必然成为贵公司的内生要素。在避免大动荡的前提下打破危局，改良模式或许是代价最小的尝试——虽然只是尝试，但总比维持现状要有希望。”

　　他有些沮丧：“改良模式?风险太大了!现在是只许改革，不许改良。”

　　我说：“你说改良模式风险大，难道改革模式风险就小么?贵公司今天的困局，不就是之前改革模式的成果么。更何况革命模式乎——别以为维持现状就没有风险。”

　　他愤愤然道：“看看山城模式，因为改良，为官府不容……”

　　我赶紧打断他：“和谐盛世，歌舞升平;莫谈国事，只谈家事。”

　　他说：“国家国家，国和家岂能分开?记得几年前，你就讲过类似的三种前景，当时我们还说你危言耸听。现在呢，愚笨如我辈者都在用你的语境谈论未来。悲夫，沧海桑田，逝者如斯!”

　　我说：“贾谊在《过秦论》中总结秦朝灭亡的教训时说：‘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可惜，‘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结果，‘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这个教训真是发人深省。”

　　他苦笑道：“之乎者也，书生议政;曲突徙薪，于事何补。贾帅哥最后还不是英年早逝而已。”

　　我说：“所以，贾谊在《过秦论》中不无悲愤地警告：‘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也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指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阖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悲哉!’”

　　他摇了摇头：“时代不同了，今人难道非要重蹈古人的覆辙不成么?”

　　我说：“贾谊在《过秦论》中最后警告：‘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他长叹一声：“知易而行难啊!”

　　我说：“行难，知也不易!”

　　更多文章请进入赵磊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zhaolei1957

　　(2012年8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