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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津湖战役:九兵团未能实现全歼美陆战一师战役目标的三大因素

2023-07-19 11:45:49  来源: 昆仑策网   作者:王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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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以此文纪念朝鲜战争停战协定签字70周年!

  如果志愿军9兵团发起总攻后不出现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如果作为预备队的26军如期到达预定作战位置,如果美军南逃时必经的水门桥被炸后修复不了,长津湖战役时美军陆战1师一定逃不脱被全歼的命运。

  我当然十分清楚,历史是没有“如果”的。业已发生过的事情,是怎样就怎样,以“事后诸葛”的眼光来假设将是徒劳的。

  虽然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说说这“三个如果”。这是因为,对于抗美援朝战争二次战役东线的长津湖战役,尽管毛泽东主席已有定论:“九兵团此次在东线作战,在极困难和条件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但是,由于9兵团的战斗伤亡和冻伤亡达到44000余人,占总人数近三分之一,并大大超过了美军的伤亡。这一冰冷、沉重的数字,使得一些人认为9兵团是失败的,而美陆战1师突破志愿军的包围撤退,才是胜利者。

  笔者提出“三个如果”,是想告诉一些人,长津湖战役9兵团的确未能实现全歼美陆战1师的既定战役目标,但在总攻时暴风雪突至、26军集结时遭空中轰炸未能如期赶到、水门桥三炸而复通等多重不利条件下,仍以悲壮、惨烈、巨大的牺牲为代价,取得将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赶出三八线,一举扭转朝鲜战争不利局面的战略性胜利,是极其不容易的。这就恰如二战时苏联红军在抵抗德军入侵时,取得伟大胜利而同时付出巨大牺牲一样,其胜负不可简单用战场伤亡数字来衡量。

  第一,如果9兵团发起总攻之日没有那一场罕见的暴风雪

  网络中,不少网友议论,面对严寒冬季的到来,当年就不该让9兵团贸然进入朝鲜,更不该轻易在长津湖这样的高寒地区与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军王牌陆战1师交锋。

  然而,战争是不会让一方随心所欲地选择所希望的季节、地域和对象的。当时面临的局势是:1950年9月15日,“联合国军”最高司令麦克阿瑟指挥1.8万多美军陆战队员在仁川登陆成功后,趁势挟威越过三八线猖狂北犯。仅仅4天后的9月19日,朝鲜首都平壤就陷落。10月25日,当志愿军入朝第一战役打响后,不可一世的麦克阿瑟以美第8集团军在西,第10军在东,向中朝边境鸭绿江全线推进,扬言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统一朝鲜半岛。

  若是听任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开进到中朝边境,然后在江界封口,我后续志愿军再想入朝支援更加困难,一旦断绝后援将对先期入朝的13兵团构成极大威胁。正是在如此紧急情况下,毛泽东主席和中央军委急令9兵团入朝。

  1950年11月5日,9兵团司令员兼政委宋时轮命令:全兵团保持无线电静默,20军、27军采用昼伏夜行的行军模式隐蔽开进,26军做预备队暂留边境临江适时开进。一进入朝鲜,呈现在20军、27军面前的是满目的高山峻岭,莾莾雪原,气温低到零下20多摄氏度。行军第一天,27军就有700多人冻伤。对于在如此恶劣环境下,与美军王牌陆战1师作战的巨大风险,中央和毛泽东主席不可能未考虑,志愿军总部和各级指挥员不可能未考虑。显然,为了迅速阻挡美军咄咄逼人的北进态势,战争的决策者们明知代价会沉重,也决意要承担风险,背水一战。

  20军、27军以压倒一切困难的英雄气慨,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一往无前精神,在恶劣环境下秘密穿插、迂回。为达到隐蔽接敌、实现突袭的效果,坚持不走大路走小路,不走平地走山路,选择最难走的崇山峻岭;为避开敌人空中侦察和轰炸,坚持白天宿营,摸黑开进;严格管制灯火,不能生火做饭,饿了吃冻土豆,口渴了嚼雪。在克服一路风雪严寒、道路阻塞、疲劳饥饿九九八十一难之后,于11月27日前全部进入预定集结位置,各部队在雪地潜伏10天以上,创造了数万人神不知鬼不觉完成对美军分割包围的奇迹。

  就在20军、27军秘密穿插、迂回、潜伏的同时,“联合国军”开始了全线总攻势。美军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指挥美陆战1师从咸兴越过黄草岭,进入长津湖地区,向江界方向推进:11月10日占据古土里,15日占据下碣隅里,25日占据柳潭里。自此,东线美军陆战1师主力已全部进入长津湖地区,在长约70公里的狭窄山间公路上摆成一字长蛇阵。为加强进攻力量,阿尔蒙德还命步兵第7师和步兵第3师迅速向陆战1师靠拢。

  9兵团的作战计划是,20军、27军分别以美军陆战1师的两个团和美步兵第7师的31团为主攻目标,尔后围攻下碣隅里,继而展开对逃跑之敌的围追堵截。根据兵团部署,20军军长兼政委张翼翔指挥所属各部队和配属部队,如期完成了将美陆战1师围成4段的分割:即柳潭里至死鹰岭为一段,下碣隅里为一段,古土里以北为一段,真兴里为一段,并将美步兵3师7团阻隔于社仓里,以挥刀斩长蛇的气势布下“口袋”。像这样被我军关门合围的敌人,解放战争时期多次出现,最后都以人民解放军将所围之敌聚歼而告终。

  然而,这次却出现例外。9兵团出国作战,对于面对美陆战1师和风雪严寒两个敌人虽然有所准备,但真正到了战场,美军的无比强大和严寒的极其凶恶还是大大超出战前的想象。特别是严寒,此前在零下20多摄氏度的雪地里穿插、迂回、潜伏,志愿军虽有冻死冻伤的减员情况,尚还可以强忍,保持相当的战力。可是,就在11月27日下午, 9兵团向被分割包围的敌人发起总攻后,突然刮起昏天黑地的北风,下起四五十年一遇(有说百年一遇)的铺天盖地暴雪,气温骤降至摄氏零下30°C以下,深夜甚至达到零下40°C以下。这种罕见的极寒天气,给刚刚发起的围歼行动带来灾难性的破坏。

  其灾难性的破坏在于:一是由于极度寒冷,志愿军的步枪、小型火炮等轻武器被冻坏。不少步枪被冻的拉不开枪栓,迫击炮身管因寒冻收缩而填不进炮弹,许多炮弹引信不发火,发射炮弹七成不爆炸。要知道,为避免穿插、迂回中暴露行动企图,20军、27军基本未携带重型武器装备,投入战斗完全要靠这些轻武器当家。二是由于出现极寒天气,山土冻得极其坚硬,士兵随身携带的小镐、小铲等工具,根本无法开挖掩体,更无法修筑防炮工事,使隐蔽自己成为重大问题,而美军对我方表面阵地却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炮击,空中的飞机满山遍野投下炸弹和燃烧弹。在死鹰岭地区,平均每半平方米就投下一颗炸弹,造成志愿军的巨大伤亡。三是志愿军本来占领有利地形处于居高临下的优势,而深雪和冰凌的阻隔,加上空中轰炸和地面炮击,使得设伏于道路两旁山头的志愿军接敌困难,手榴弹、步枪的投射距离够不着,其擅长近战、夜战的优势和轻武器的作用得不到充分发挥。四是有些山头如死鹰岭、剑山岭、荒山岭、雪寒岭等,本是风口之地,大雪突至使本来的严寒变极寒,超出了人的生存极限,致使 9兵团出现了3个“冰雕连”和为数不少的“冰雕排”“冰雕班”,非战斗减员极其严重。这就是部分美军能够从志愿军眼皮子底下侥幸脱逃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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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这样,志愿军仍然冒着极度严寒,冒着美军飞机、大炮、坦克的猛攻,连续不分昼夜地顽强奋战,使美军遭到沉重打击。11月28日,新兴里美步兵7师31团3000多人被27军239团歼灭,击毙团长、缴获“北极熊”团旗,创造了志愿军在朝鲜场唯一全歼美军团建制的战例。29日,以英军皇家41特遣队为骨干,由英军海军中校德赖斯代尔指挥,古土里多国部队临时组成的特遣支队900余人,急于北援下碣隅里被围美军,被20军179团击败投降,俘敌240名敌军,其中美军160余人。当然,1营也付出牺牲27人的代价,入朝前进京受表彰的全国战斗英雄、副营长毛杏表也壮烈牺牲。12月3日,89师265团3营在剑山岭下追击美步兵3师7团,将其一个营大部歼灭,生俘美军80余人,毙敌200余人。

  美军被打蒙了,他们从未想过会被以轻步兵为主的志愿军分割包围,而且追击十分强悍。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不得不下令所属各部于11月29日转入防御。接着,柳潭里美军陆战5团和7团主力,于12月1日开始向下碣隅里撤退。然而,从柳潭里到下碣隅里22公里道路两侧的崇山峻岭中,9兵团各部队坚守在众多的山头高地上,踏冰卧雪阻击、追击,使得美陆战1师先头部队走完这段路,竟然用了59个小时,后卫部队更是用了77个小时,平均每小时仅走300米,每前进1公里要用3小时,共有1500多人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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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如果强大的26军能够如期赶到战前预定的作战位置

  9兵团下辖20军、26军、27军共计15万人,本来正在备战解放台湾。二次战役展开前,由毛泽东主席钦点入朝。这3个军都是三野的主力,人民解放军的精锐,英勇善战,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原来分别属于华东野战军的1纵、8纵和9纵,其中8纵以“排炮不动,必是8纵”而闻名,这便是26军的前身,其军长张仁初是一员虎将,人称敢打大仗、恶仗的“张疯子”。

  9兵团以27军为第一梯队,向南偏东方向的长津湖推进,于11月17日到达集结地域;20军经江界由西向东为侧翼,于11月15日到达集结地域:26军作为预备队先留临江,随后于11月22日到达集结地域。20军和27军的集结地都靠长津湖地区较近,而26军的集结地则设在距离长津较远的惠山镇。

  美军第10军的所属部队是由东线北进的,而当西线出现紧急情况时,它有可能抽出所属部队支援,而九兵团将善于阻击防守的26军放在离西线较近的惠山镇,显然出于兼顾应对西线可能的突发事变。然而,由于26军离长津湖较远,这给后来的机动带来了难度。

  战役打响后,按照宋时轮司令员命令,位于惠山镇的26军,最迟应在12月5日赶到长津湖地区,接替承担主攻下碣隅里的重任。而在12月2日,宋时轮司令员已经命令20军所属的58师准备将攻歼下碣隅里的任务移交给26军,然后与60师一道赶到古土里、黄土岭地区,阻止南逃之敌。4日,柳潭里陆战1师5团、7团南逃主力已撤到下碣隅里,此时正是围歼的大好机会。可直到5日,26军各师距下碣隅里竟然还有50至70公里,接到命令的58师无法离开。此时,20军、27军由于多日雪地设伏和连续战斗,出现大量减员,粮弹将尽,几乎拼尽了全力。而美军在20军、27军的分进合击下,恰如惊弓之鸟。此时,如果26军如期赶到投入战斗,堵住美陆战5团、7团的南逃之路,不说全歼,也会打它半死。可是,直到6日白天,在美军向古土里仓皇撤退,全部跳出包围圈后,26军才于当晚到达,而且赶到的仅1个师。这样,攻歼下碣隅里美军的最佳时机就眼睁睁地丧失了,进而影响了58师、60师对南逃之敌的追歼。

  公平地说,26军未能按时赶到作战地域,也有相当的客观理由:首先,26军赶赴下碣隅里之时,战役总攻已经开始几天,9兵团的战役意图已大白于天下,“联合国军”为阻断援军,对机动途中的26军展开了疯狂的空中轰炸、远程炮击,使其人员装备损失惨重,行军受阻。其次,26军向长津湖进发时,正好遭遇暴风雪,在摄氏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下行军,积雪没过膝盖,迈腿都很困难,且出现大量冻死冻伤人员,延缓了行进速度。

  但是,战争是无客观可讲的,因此,战役结束后军长张仁初在志愿军总部作公开检讨,88师师长吴大林被撤职。令人欣慰的是,在此后的几次战役中,26军没有沉沦,奋起立功,出现志愿军一级英雄就有6人,是全军第二名,其歼敌数字在所有入朝部队位居第5名。

  第三,如果美陆战1师南逃时水门桥第三次炸毁后不被修复

  12月6日,下碣隅里美军在空中百架飞机的掩护下,向古土里方向疯狂撤退。

  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只有18公里,由于志愿军一路阻击,美军走了38个小时,平均每小时前进500米,并损失616人,平均每公里伤亡34人,最后集中在古土里的美军达到1.4万多人。此时美军发现,位于古土里以南6公里处有一座桥,叫水门桥。这是众多汽车、坦克南逃时无路可绕的一座桥。通过了水门桥,就是朝鲜东部山区的最后一个山头黄草岭,然后便是一马平川,离撤退目的地兴南港只有70公里。

  此前,宋时轮司令员已经意识到,水门桥是阻止美军逃跑的绝好地方,于是命令20军派出小分队炸桥。首炸水门桥的分队由爆破能手、时任60师作战参谋郭荣熙组织完成。在接到师长彭飞命令后,郭荣熙带领一个排的战士,捆好三大包炸药,连夜向水门桥方向进发,郭荣熙到达了目的地,将炸药装在了大桥上,拉了导火索,爆炸时来不及跑回安全区域,被飞射物击中小腿而受伤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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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12月1日至8日,20军组织了多次炸桥行动,其中60师组织了两次。现在媒体多讲 “三炸水门桥”,而按美军史料记载,12月4日已是“第三炸”了,另据20军军史记载,12月5日、8日也有炸桥行动,算起来前后应该是“五炸”。最后一次,炸桥分队炸掉了整个桥身。想不到美军竟然在日本三菱重工紧急定制8套新车辙桥组件,连夜调用C-119大型运输机,将每套重达1.l吨的车辙桥组件运到一千公里外的现场,再用巨型降落伞投到阵地,竟然不到两天又架设起一座载重钢制桥梁。水门桥多次炸毁却多次修复,充分体现了交战双方工业实力、装备水平的巨大差距。美军最终虽然通过了水门桥,但9兵团特别是20军冒着枪林弹雨“五炸”水门桥的英雄气概,却是动天地,泣鬼神,非常了不起的。

  12月8日,“联合国军”的1500多辆汽车和坦克终于通过了水门桥。整个朝鲜战争中,由作战双方工业能力的巨大差距,而导致的军事实力对比的悬殊,在水门桥三炸三复的过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方虽然战前对美军在现代工业支撑下的强大军事能力有一定认知,但显然未达到认知的高度。那个时候,因为我们国家和军队的装备太落后了,想象不到人家的装备究竟有多先进,能力究竟有多强大。

  其实,即使美军修复了水门桥,水门桥所处的隘口地带,仍然是美军大型车队通过的一大瓶颈,只要我方在附近几处高地部署阻击力量,美军就是通过也要付出巨大代价。不是志愿军的指挥员不知道在这个隘口阻击的价值,而是9兵团的部队此时已经没有力量组织大规模反击了。不间断的空中轰炸和地面远程炮击,严重的饥饿和寒冷,已使9兵团大量严重减员,就在水门桥附近的一处高地上,奉命阻击的58师172团的一个营,呈战斗队形散开,卧倒在雪地里,却不能阻击,许多人已经冻死,活着的也被严重冻僵冻伤。12月8日晨,在敌人的必经之路黄草岭阵地,172团跟敌人发生激战,2营在一米多深的积雪中刨冰坑为工事,手脚全部冻坏,下午3时,1350、1304高地及高岭、黄草岭失守,敌人乘机夺路南逃。形势紧迫,58师参谋长胡乾秀赶到黄草岭现场指挥,将173团、174团可战人员组成4个连实施反击。在美军飞机的狂轰滥炸中,其指挥所被炮弹击中,胡乾秀参谋长和174团政委郝亮,以及指挥所内人员都壮烈牺牲。

  是的,当时志愿军9兵团在没有飞机、没有坦克、没有大炮的情况下,能够以血肉之躯、坚定信念和战斗意志取得长津湖之战的惨胜已属不易。设想一下,前面讲到的“三个关键因素”,哪怕只有一个未曾发生,其结局无疑是美军陆战1师的全歼。当然,若要对这三个因素的影响程度排个序,水门桥炸而复通的影响应该居首,暴风雪突至居于次, 26军迟到居其三。

  其实,当时影响全歼美军陆战1师的因素,还有好几条,如志愿军此时不仅没有制空权且无一架飞机;因为秘密穿插、迂回,本来就数量不多的远程火炮没有携带;此时后勤运输跟不上,“吃三个地蛋打一次冲锋”在部队很普遍,后来纪实作品中“一口炒面一口雪”的情景,本次战役还无法“享受”到;获取情报的手段比较落后,美军实际到达长津的不仅仅只有陆战1师,且其编制、装备大大超出一般建制师。就是在如此不利的因素下,由于志愿军不怕牺牲,连续作战,穷追不舍,使美军陆战1师自元山登陆到撤回兴南港,共减员7321人。不管战后美方如何美化宣传陆战1师是“向另一个方向进攻”,事实上它终究是败退南撤。

  其实,志愿军的战略目标就是把联合国军赶出三八线。最后虽有战役目标未能全部实现的遗憾,却有战略目标完全实现的欣慰。而且,长津湖战役胜利的意义,远不只是把联合国军打回到三八线以南,更重要的是稳固了我国东北鸭绿江边防线,此后几十年,美国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赢得可贵的和平建设时期。这绝对不是自我宽慰,而是举世公认的事实。

  【作者:王仁山,曾任20军政治部新闻干事、湖北知音传媒集团总编室主任、编务出版部主任,武汉信息传播职业技术学院院长,湖北省委宣传部新闻阅评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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