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一个县城，早已经不再是以前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小县城”模样了。如今这里也是高楼林立，花红柳绿。不但有很上档次的公园和游乐场，还有郊区湿地和各种供游客采摘的农家乐菜园、果园。县第一中学就更不用说了，带有塑胶跑道的大操场，气势恢宏的教学大楼，现代化信息设施完善的综合楼等等，看上去与一线城市的学校几乎毫无分别了。
偏远的农村就不一样了。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幼病残。村干部年年都有新规划，可任怎么折腾，老百姓风里来雨里去地忙活了一年，算算收入还是远不如到城市去做一个农民工挣的多。现在耕田、播种、插秧、施肥、除草、灭虫、收割、打谷都有了“一条龙服务”。人是不用累了，可哪个环节都得拿钱。一般年成能够保本也就不错了。大小摊上个天灾人祸的都得倒贴，强似拿钱买粮吃了。有些没经济来源的农户反而因此成了贫困户。朱悦家就属于这种情况。朱悦是家里的老疙瘩，上头两个姐姐嫁得都比较远。没人干活，只好把2亩地流转了，一亩地一年就300块钱。老父亲经人介绍在县城给人看仓库，母亲在家拾掇小菜园，养了几只下蛋鸡换个油盐钱。倒也是不愁吃不愁穿的。朱悦是家里的最大的自豪，也是这座县城的骄傲。他曾是县一中的头一个高考状元。在这座县城里，家家都拿他给孩子做榜样，人们还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地口头创作，为他编了不少“励志勤学”的故事。朱悦上大学之后两年没有回家，乡里都传说他在参加一个国际合作的重要研究课题脱不开身，还是国家保密高科技呢。昨天县一中举行校庆，特意邀请朱悦父亲做了嘉宾。庆典大会上，校长为他披上了“教子有方”的大红绶带，并赠送了一尊朱悦的水晶雕像。底座上镌刻着某某年“县一中高考状元”的烫金字。老父亲当晚就把雕像送回到家里珍藏了起来。如果朱悦今年还不回来过年的话，老父亲准备在春节期间亲自去趟深圳把水晶雕像给他送过去。
而在深圳，此刻朱悦正带着小龙上了地铁。
“我们去哪儿？”
“别问那么多。跟着走就行了。”
到了一个城中村的小酒店。前台显然和朱悦已经很熟了，二话没说就轻车熟路地开了间房。酒店虽然不大，设施倒是很齐全，也很整洁。有热水淋浴，有彩电。
朱悦和小龙先是嬉闹了一回儿，便冲凉上床了。刚戴好安全套，突然有人敲门：“开门，开门。警察例行检查。”
小龙的脸都吓白了，手脚哆嗦地穿着衣服，结果把裤子给套反了，又慌乱地脱下来重新穿。
朱悦倒是很镇定地开了门：“干吗？我们又没做违法事。”
“叫什么名字？”
“朱悦。”
“身份证。”
另一个警察走到床前盘问小龙：“姓名？”
“宋小龙。”
“职业？”
“我是学生。”
“学生不在学校好好读书，开什么房？两个大男生。”
宋小龙额头上汗珠直往下掉，浑身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悦还在强作镇静：“我们又没犯法。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是好朋友，出来踏青，累了，就不想回学校了。”
警察在屋里搜查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问题。外面有人在喊：“收队。”
警察把身份证还给了他俩。一位年长一点的警察语重心长地说：“父母把你们养这么大，又供你们上了大学，都是不容易的。要好自为之。不要在法律边缘做游戏。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说完转身走了。
警察走了之后。他俩才知道是有人举报吸毒。警察带走了两个瘾君子。老板也被带去问话了。
小龙一直没有缓过神来，还坐在床边发抖。
朱悦忿忿地说：“真倒霉。偏偏遇上查毒的了。我还是头一次。”
“我要回家。”小龙声音虚弱地说。
“没事了。我们又没犯法。你怕什么？”
“我要回家。”小龙仿佛只会说这句话了。他穿好了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朱悦追了过去，想拉住他。
小龙拦了一辆出租车，关上门车就开走了。
朱悦也只好往地铁站走去了。
2022年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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