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是天使。独自住在云朵里。
看腻了云彩像开锅粥一样没完没了地翻腾，日光总是无聊地在云上涂抹着，赤橙黄绿蓝靛紫，老套的色彩，看上一次两次还会感到新鲜，让你看上1年，100年，1000年，谁受得了？晚上只能数天上的星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数来数去，怎么也数不出花样来。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活了几千年了，她觉得神仙最大的痛苦就是生命没有尽头，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就只有一个念头：全能的上帝，让我去死吧。再这样孤独下去我会疯掉的。不，我已经疯掉了，早已经疯掉了！我疯与不疯，死与活着，还有分别吗？
二
有一个声音在云的缝隙回响：“知足吧。你知道人间有多少人想当神仙吗？”
“可是这种不生不死的日子我连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世界上最大的恐惧莫过于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我宁愿做一个人，可以体验生老病死的不同人生，尝遍酸甜苦辣的生活滋味，体味顺境逆境的成长感受。即便在人间做牛马也比在天上做神仙活得有滋味。”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万能的主，我求您了。”
“好吧。那我就满足你一次吧。不过，我只会让你做7天的人。然后就把你收回天堂。让后悔从此伴随着你。这是对你动了凡心的惩罚。”
“7天就7天。我决不会后悔。”她明白，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即便只能在人间生活7年，她也知足了。
三
一个7岁的孩子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睡着。即便是经过病痛的折磨，她的脸庞依然是那么美丽，像圣洁的雪莲花。她的睫毛长长的，睁开眼睛时，两颗水灵灵的眸子比宝石还要闪亮。
她的爸爸和妈妈都守在床边，妈妈早已经把泪水哭干了，用双手轻轻握住女儿柔软的小手，希望能够分担她的痛苦。爸爸回忆着七年来女儿给家庭带了的快乐和希望。她太与众不同了，优秀得让人怀疑她就是一个天使下凡。她诞生的那天，爸爸一直守在产房门口，当护士把孩子抱给爸爸看的时候，她居然给了爸爸一个灿烂的笑容。爸爸的心顿时就融化了。她对音乐特别敏感，每当有音乐响起的时候，她的小手小脚就会有节奏地动着，好像真能听懂似的。一岁时就能口齿伶俐地重复妈妈讲过的故事了，三岁开始学跳舞，四岁学小提琴，五岁时获得了市少儿文艺汇演幼儿组特别奖……
“妈妈，爸爸。你们休息一会儿吧。我没事。”她睁开了眼，朝着爸爸妈妈微微一笑。
爸爸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
“男子汉是不可以哭的。你笑一下吧。我喜欢看爸爸的笑。爸爸笑起来是最帅的。”
爸爸赶紧擦干了眼泪：“好，我笑。我笑。”
“爸爸，妈妈。”女儿表情严肃了起来，“我有个重要的请求，希望你们能答应我。”
“什么事，你说。我们一定答应！”爸爸妈妈一齐回答。
“你们扶我坐起来。”女儿说着就用手撑着要起来，爸爸妈妈赶忙帮助她坐好了。
“我知道我是脑部占位性病变。是治不好的。”女儿平静地说。
“不不不，我们一定要千方百计把你治好。”爸爸妈妈抢着说。
女儿微微地笑了，她伸出小手，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我知道你们有多爱我。我这一生虽然短暂却特别幸福，特别满足。但是我们得面对现实。我的脑子坏了，身体里的器官却是好的。我想把好器官都捐献出来，让我一个人的生命在许多人的身上延续。”
爸爸妈妈简直不敢相信女儿能够说出如此成熟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女儿拽动着爸爸妈妈的手：“你们说了一定会答应我的。你们说话要算数。”女儿撒起娇来。
爸爸妈妈流着热泪，点着头：“答应，我们答应你。”
女儿幸福地依偎到了爸爸妈妈的身边：“你们还要再为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这样我在天上也不会孤单了。我会看着他或者她慢慢长大，牵挂着他们的前途。我们依然还是幸福的一家人。”
“我们答应你。”一家三口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四
天使回到了天上。她的命运却和人间连在了一起。第二年爸爸妈妈为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她常常进入弟弟妹妹的梦中和他们一起玩耍。她留下的器官在七个人身继续延续着。这七个人的喜怒哀乐她都能感受得到，她也成了这七个家庭中的成员。
2021年10月6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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