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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磊:关于学术期刊改革的消极想法

2013-12-10 10:47:05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赵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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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协会会长让我就学术期刊改革讲点看法。我本来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积极的,有建设性的意见。但下级服从上级,必须的。我就谈谈我对期刊改革的一些消极的,不过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我发言的题目是《关于学术期刊改革的消极想法》。

  (一)

  学术期刊改革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看:一是改变硬件,这是技术层面的变革;另一个是改变软件,这是制度层面的变革。

  从硬件来看,技术革新、技术发明和技术创造都是改革,这种改革也就是科学实践和技术实践。生产力和科技的改革时时都在进行,也就是说,技术层面的改革因素很活跃。从这个层面讲,学术期刊的改革时时都在进行着,比如,期刊电子化,编辑无纸化,以及编辑技术的数字化、科学化,这些改革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

  然而,今天所说的学术期刊改革,大概并不是指技术层面的改革,而是指制度层面的改革。制度层面的改革,人类社会也从未停顿过——比如各种法律、法规的修改与完善,各个编辑部规章制度的完善。但是,比较而言,技术层面的改革与制度层面的改革还是有所区别的:

  ——技术层面的改革因素相当活跃,时时都在进行。这就是马克思讲的,生产力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提升在社会发展中是第一性的元素。

  ——而制度层面的改革因素却相对保守,具有某种惰性。这种相对保守是不是意味着“腐朽落后”呢?不是!制度是稳定并不一定就是不思进取。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制度的稳定往往是必要的。制度的完善当然没有止境,但是,制度一旦形成,就需要相对稳定。如果制度随时随地都在变化,不可捉摸,那就成了“朝三暮四”、“朝令夕改”,人们就不知所措,就无所适从。“无所适从”的东东是无法“预期”的,无法预期的东东必然导致人的行为“短期化”。

  今天很多所谓的改革,之所以遭人诟病,就在于有些改革让人无所适从,成了“穷折腾”。其导致的结果大家正在领教呢:坑蒙拐骗、道德沦丧、竭泽而渔、搜干打尽。

  (二)

  其实,很多改革之所以遭人诟病,其症结,还不仅仅是“朝令夕改”的穷折腾,而是在于,折腾的目的究竟是想干什么?

  想必大家都看见了,主流学者用数学模型反复表明,改革的动力、依据和目标,就寓于经济人之中,就存在于蝇营狗苟的私利和欲望之中。于是我们看到,现在很多改革已经成了这样一种逻辑:凡是纵容个人私欲的制度就是好的,就要倡导;凡是维护集体公益的制度就是坏的,就要破除。我就在想,当改革只能用这样的逻辑来辩护时,改革的神圣性也就一文不值了。

  那么,学术期刊改革到底要干什么呢?大家想想,我们学术期刊改革的逻辑,是不是也同上述改革逻辑是一样样的呢?这个问题,诸位同行都是专家,比我清楚,我就不做深层解读了。

  不论怎样歌颂改革,我们都必须正视一个事实:现在的有些改革,基本上就是在牺牲大多数人利益的前提下,去实现小部分人利益的最大化。在一些地方、一些领域,“改革”已经成为少部分人对大多数人进行合法剥夺和敛财的同义词。

  有人一边说“继续深化改革不动摇”,一边又说“不折腾”。我就纳闷了,既要“改革”,又要“不折腾”,这不是扯着自己的头发想上天吗?请问诸位,天下哪有不折腾的改革?问题的要害不是“要不要改革”,不是“要不要折腾”,而是:(1)为啥要折腾?(2)谁来折腾?(3)折腾谁?这三个问题,实际上是有关改革的真正分歧所在,说白了,就是“改革的方向”问题。说到“方向”,有人不高兴了,有人要给我戴帽子了,但很遗憾,这就是事实。

  所以,眼下流行的“不改革就死路一条”,“不改革谁都没好下场”,“宁要神马的改革,不要神马的不改革”之类的豪言壮语,如果不明确“改革”的真实含义和真实目的,那就有只能是大忽悠。对此,我借用中国社科院刘国光教授的一句话(大意):

  不能简单地说,不改革就是死路一条。准确地说,不坚持为大多数人利益考虑的改革,就是死路一条;坚持了只为少数人利益考虑的改革,也是死路一条。

  改革就是“折腾”,但不能瞎折腾。改革不是目的,改革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工具。不能为改革而改革。如果改革成了“为改革而改革”,那么,这种改革指定就是“瞎折腾”。

  有人提醒我:习近平说,“改革没有止境,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这话没错。但是,我也想提醒诸位,习近平还说,要“坚持改革的正确方向”。所以我觉得,对改革要辩证理解,不要走极端,不能搞大忽悠,不要动不动就拿改革的大帽子吓唬人。

  (三)

  改革是被逼出来的,改革总是缘于对现状的不满,改革的锋芒总是要指向现状,通常的说法是:现状“不合理”,所以“要改革”。毛泽东同志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借用一下:“哪里不合理,哪里就有改革”。改革这些不合理的东东,大多数人肯定拥护。

  本来吧,“改革”是个中性词,可是,这个中性词一旦让大多数人心惊肉跳,而少数人欣喜若狂的时候,也就意味着,现实中的改革已经不再是一个中性的问题了。

  我在前面说,很多改革就是在“瞎折腾”。其实,站在平民立场上看是瞎折腾,站在精英立场看恐怕就未必;站在劳动立场上看是瞎折腾,站在资本立场看就未必。结合我们学术期刊改革,现在一个流行的说法,是要把学术期刊“市场化”、“企业化”。那么,站在大多数编辑、作者和读者立场上看,学术期刊市场化就是瞎折腾;站在商人、权贵和学术骗子立场上看,这是“必须的”。

  因此,说改革不能“瞎折腾”,仔细想想,这个概念未必确切。除了脑子进了水,大概并没有人要拿改革来没事找乐子,瞎折腾。站在不同立场看,每一项具体改革都有明确目的。比如MBO(管理层收购),那目的,不论主流的公的和母的“知道分子”说得如何美丽动人,其实就是一句话:“掌勺的把锅扛回家去了”。对这种改革,很多善良的人愤愤然,说这是“瞎折腾”。现在看来,那是真把主流的公的和母的知道分子的《改革宣言》当回事情了。

  解读一下这些《改革宣言》,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国有企业,最初的改革宣言说:“国企没效率”——也就是不赚钱,所以必须改革,于是有了几千万工人被砸了饭碗。现在的改革宣言又说:“国企太赚钱了”——也就是太有效率了,所以必须改革,于是有了“打破垄断”,“国退民进”,“深化改革”等等。

  再如收入分配,最初的改革宣言说:“(大锅饭的)国有体制是造成平均主义的根源”;现在的改革宣言又说:“(垄断的)国有体制是造成贫富悬殊的根源”。逻辑如此混乱,前后如此矛盾,天下真是无出其右了。

  那么,为什么要把学术期刊市场化呢?《改革宣言》给出的理由是:学术期刊办刊体制与市场经济很“不适应”。学术刊物当然存在很多“不适应”,比如“行政办刊”、“衙门办刊”、“官僚办刊”,需要改革。但这种“不适应”,是不是因为学术还没和金钱直接挂钩呢?是不是由于学术还没有让钱掌柜说了算呢?是不是学术和金钱称兄道弟了,或者干脆学术直接嫁给金钱当小妾,就“适应”了呢?

  现在很多期刊收钱发文章,学术文章论斤论两买卖,那其中到底有多少学术含金量?诸位都是专家,比我清楚。昨天我还收到北京一家专门倒卖学术期刊版面的中介电话,问我要不要发文章,说只要给钱,能帮我搞定一切。

  回过头去梳理一下其中的逻辑,其实,之所以要MBO,之所以要打破垄断,之所以要国退民进,之所以要学术期刊市场化、企业化,无他,就是因为被改革的对像姓“公”不姓“私”!说白了,就是学术刊物还不是少数私人包包里的东东,如此而已。在这种逻辑下,为啥折腾,为啥改革,已无任何道理可讲,也不需要讲任何道理。于是,才会有“不改革,就要死”之类的恐吓。

  (四)

  回想当年,改革这个词本来民众并不反感。可是30多年之后,改革这个词为什么遭到那么多人的冷眼?这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搞笑的是,原本应当是改革主体的人民群众,现在却对改革冷漠恐惧;而原本应当是改革对象的既得利益者,却成了积极支持改革的人。如果改革指向的就是这样前途,那它也就走到死路上去了。难怪有人说,“改革,多少罪恶假汝而行”!

  可悲的是,如今这种所谓的改革已经泛滥成灾,连最最“改革”的激进学者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比如清华大学的孙立平教授愤怒地说:

  ——“从现实的作用来看,改革这个词已经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你说要进行改革的时候,主张改革的人还没弄清楚改什么呢,反对改革的人先警惕起来了。也就是改革的力量还没动员起来,先把反改革的力量动员起来了。”

  ——“比如,你一说改革,既得利益者想是不是要动我的利益,公务员想会不会丢饭碗,老百姓想是不是要瓜分国有资产,思想僵化者想是不是搞西方那一套。还没做事呢,先惹一身骚。”

  ——“什么要敢试敢干啊,什么杀出一条血路啊,除了制造敌人,起不了多大积极作用。”

  据说孙立平是习近平的导师。我就在想,学术期刊的市场化改革还没有展开,放眼望去,这个词就已经制造出了一大堆敌人,而且还在制造出越来越多的敌人。所以,当我看见有人杀气腾腾地高呼:“不改革都没好下场!”恕我直言:我好像看见了过街的老鼠。

  我的发言完了。谢谢!

 

  更多文章请进入赵磊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zhaolei1957

  (注:以上是我在《四川省人文社会科学期刊协会2013年学术年会》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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