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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年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年代?

2023-04-20 17:17:01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湘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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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如驹,岁月流逝,已进入21世纪初的俺们,回往上个世纪80、90那个年代……,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却又历历在目,觉得它就发生在昨天。

  一晃已近半个世纪了!这么个年代,曾让无数国人挟裹其间,褒贬不一。足见其影响之大、之深、之烈!

  有人怀念那个年代,有人惟恐个年代,如此而已,咱就先从那80年代聊起吧。

  那年头的俺,20岁啷噹不到的伢子,正值人生最好的年华,回往起来仍记忆犹新……。

  一个唤“蒋家铺”的地方,位于湘桂粤三省交界处,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瑶寨,上个世纪80年代,俺就生活于此。

  【一】

  蒋家铺为何唤“铺”,当时年纪太小,不得而知,梳理记忆,似乎境内并没有所谓的“铺”,也没听说过甚么铺的传说和故事,有的多是连绵的山峦和隔断的田埂。“铺”,南方人念pu,第四声,同“堡”,亦称圩(墟),是岭南地区对村社一级的俗称,相当于北方的庄和屯,而蒋家铺在当地的有名,一个大概是当地多有姓蒋的人吧,二是当年驻有一个地质勘探队,否则它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旮旯窝儿。

  俺们的爷娘,正是在这个地质队辛勤工作了大半生。

  当年的他们,和全国各地的地矿队一样,从东南西北中,来到这湘桂粤交界之地,成就了毛时代地质勘探工作的一个高潮。

  地质队极盛时是上个世纪70年代,已有职工家眷数千人,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队部有机关科室,下有分队,有钻探物探化探,有化验室修配厂火电厂卫生所托儿所,还有专门集中职工家属,以种菜理发饮食为营的“三八连”的妇女们,她们大多是那种携了子女随丈夫工作单位生活的非农业户口人员,俗称“半边户”。

  那里的孩子户口是跟娘走的,由于她们怀揣的是裹墨绿皮儿的粮薄本本,俗称“呷商品粮的”;纯农业户口人员呢,就是孩子他娘是农村的,没本本,靠从乡下带来大米,或在当地农贸市场购粮食,故戏称她们的子弟为“呷稻谷的”, 刺耳一点的唤成了“黑户口”;若孩子的娘为正式职工,也就是“双职工”,那甭说了,她们的子女理所当然是裹了红皮儿粮薄本本的全民户口了,俗称“呷国家粮的”。如此让人目不暇接、感觉很诡异的事儿,当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凭这个,你才能在当地粮站购买到最要紧的油粮,和换成粮票。

  那时,若是哪家按政策规定,从农村户口转了城镇户口(俗称的“农转非”),那可是全家,乃至全队的的一桩大喜事喔!往后的日子呢?你的腰也挺得更直了。

  然而毛时代极其注重社会公平和全民普及教育,方针政策尽量向弱势人群倾斜,虽不能天天大鱼大肉转基因秦国香米,但人人能呷上饭,读上书、看上病,住得起房,甚么租地下室、抓地下水道,躺铁道桥下,听都没听说过,那肯定少不了让俺们从小学读到初、高中的子弟学校——故地质队最兴盛的时辰,光职工就近千人,俨然内地的中型企业。

  国家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所需的稀缺铀矿,就是当年俺们的爷娘们,在大山里经千辛万苦找到的,至今那里还有王震将军的题词和生活遗物,当然,后来没人会记住他们,应该记住的是马爸爸、联想王、邓丽君、“四大天王”、小岗村摁手印之类。

  为中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作出了贡献的他们,如今老啰!勾偻着身子,颓然地靠着那点可怜的退休金苟活着。他们的子女,基本上是被抛向社会,自生自灭。

  不是么?连那开国领袖都被批得体无完肤、臭名远扬,直到今日还在说三七开,记住这些翻身工农干嘛?!

  【二】

  对面不高的山岭上,一块嶙峋的大岩石上耸立着两只高音喇叭,巨响,如一对情绪高亢的叫公鸡般,天天早晚准时朝人们播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播放时兴的革命样板戏。而不远处依稀能听到的蒋家铺人民公社广播,则是用汉瑶两种语言播放的,广播员是个漂亮的瑶族小妹祇,人称“蒋妹子”。

  当时有队部广播站的负责人,正是二狗同学的亲爷。因为长年野外打风钻的缘故,染上了严重的矽肺病,便由分队钻探工转到广播站,边休养边工作,这说明了当年政府是重视职业病防治和保护工作的,至今二狗的爷娘都活得不赖,七老八十了,天天打拳不止。这不,还让他的爷娘上了京城一趟,说是圆一个心中的愿望——亲眼看看毛主 席他老人家。

  晚上,二狗不知从哪弄来几张一个京城之大剧团的舞剧影票,地点在那似金乌龟的地方。数百元的一张票,这多少让俺有点难为情,毕竟俺是东道主呀!

  更让俺没想到的是,二狗现场看此片时,竟哭了!哭得很热闹。

  第二天,俺向二狗打听道:“昨晚你哭啦?”他听了难为情地笑笑,说是身在首都金水桥不远处,却嗅觉到了一些现代的味道。

  “现代味道?”见俺露出诧异的神情,二狗道:“一些年来,每每一听《白毛女》中的音乐心就疼,昨晚听到的正是中央芭蕾舞剧团上演的节目,那大春在山洞寻到喜儿的那段序曲,弟得弟得弟得,得弟得弟得登……真想大哭一场。”

  俺理解二狗的心思,嗟叹之余也勾起了少时记忆……。

  【三】

  那时的晚上,自然有巡回演出的电影放映,有时还有地方剧团下乡唱戏,增添了相对单调的娱乐气氛,这是职工和孩子们的最爱。

  那时一个地方剧团的演出水准可真不低,一个偏远山区县的剧团,竟然能全场演出花鼓戏《打铜锣补锅》,和《杜鹃山》、《洪湖赤卫队》这样的大剧,也能排演《东方红》片断,这,恐怕就是如今的省级歌舞团也难以做到。俺记得,《洪湖赤卫队》中,韩英这一角色,整场就是一个人演唱的。

  记忆中的电影,有《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铁道卫士》,以及样板戏,外国的主要是前苏联、东欧和朝鲜等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影片,有《列宁在十月》、《多瑙河之波》、《地下游击队》、《海岸风雷》、《看不见的战线》等。

  记忆中的电影,有《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铁道卫士》,以及样板戏,外国的主要是前苏联、东欧和朝鲜等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影片,有《列宁在十月》、《多瑙河之波》、《地下游击队》、《海岸风雷》、《看不见的战线》等。

  俺至今都怀念和欣赏近百年前拍摄的诸如《列宁在十月》这般的黑白影片,苏联人很擅长表现英雄主义,重视用诗意的影像对人生、战争和历史进行反思,多用富有人情化的细节来支撑宏大的战争史诗和历史背景,常用一个小的时代模式,去反映一个重大历史事件发生前的气氛。

  如,列宁十月革命前夕在克林姆林宫遇上一失去双亲的小女孩,对她呵护备至,自高奋勇帮厨娘烧牛奶不幸溢出烧焦又借故溜走,还有列宁卫士瓦西里与妻子的吻别,“牛奶、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卫队长在攻入冬宫大厅大唤“姑娘们全晕倒了!”及战斗关键时辰,从上衣口袋掏出小木梳,不慌不忙遛发的动作,挺滑稽的。最后列宁被女特务刺杀场景……。这些,至今都让俺们说来津津乐道,也让俺感受到前苏联影片模式的高超。

  还有朝鲜影片,从意识形态、思想艺术上,显然受到了前苏联和中国的影响,但有它独特的民族风情,有叙事情节,常哭哭哀哀的,基本上属现在说的“苦戏”,最著名的是《卖花姑娘》,里面花妮一家的悲惨命运,当年赚了好多人的眼泪,换到现在,没有一打纸巾,那是止不了扑扑滚落的泪水的,第二天还得捂着红肿的眼泡去干活、上课。

  还有一唤《多瑙河之波》的罗马尼亚影片,里面有男女主人公搂搂抱抱,随时准备打啵的镜头,几部阿尔巴尼亚影片呢,里面的女主人公蛮漂亮,那深凹的眼窝、挺拔鼻梁,刀劈斧削式面孔,金发碧眼阿娜多姿,让俺们这些大多从未走出大山的孩子感到新鲜和惊讶。其中有一首阿尔巴尼亚影片中的插曲《赶快上山吧!勇士们》,非常好听。

  当年有“朝鲜电影哭哭啼啼,越南电影飞机大炮,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的说法,大概就是这般来的吧。它们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不像国产的影片多了些儿呆板,特别是现在的片子般多以教条的、苍白的,所谓光影科技的方式来表现宏大历史场面,动辄出动千军万马,炮声枪声,杀来喊去,歇里底斯的,甚至于和尚腾空扫鬼子,尼姑裆下掏枪子之类,同时俺对甚所谓模式,一些大导演、大腕儿之类很不以为然,这般驾考宝典式的电影模式,这些个暧昧高手,让俺基本上对他们有介于天才与白痴之间的认知。

  由于当时娱乐方式相对单调,这般情形,自然也吸引来了附近的瑶、壮、苗民来观赏,记得像《卖花姑娘》、《刘三姐》这样的戏,有人甚至从百十里外的桂境翻山越岭赶来观看。有意思的是,这银幕正反两面都可以看,记得有几次人太多,俺们是冒着有小命之虞的高度危险,爬跨上一参天大树,骑着枝叉从反面观看的。

  记得一次,俺们上村里看电影,被一条黑眼圈恶狗追着给擀了出来,电影没瞅成,还吓得个半死。

  后来城里有了电影院,先是几毛钱一场,后演所谓大片,票价竟涨成几十块百多元一张,农民和工人看不起了,俺也再没看过银幕上的电影了。

  说句良心话,如今俺都这大岁数了,凭甚傻呼呼地掏钱去瞅老谋子、冯裤子们的电扯蛋片子?还有那些个唬死个人的抗战神剧?

  当然有的是哈宝去掏钱,反正是爷娘们没日没夜赚来的辛苦钱——与他冒一毛钱的关系。不是现在常有人说,流行的文艺作品,就是要你的腚儿贴在俺的脸上,俺的热脸贴凑在你的腚上么?

  【四】

  70年代末,80年代始,自上面开了个么子三中全会后,好似要人荒马乱大变天了,小青年们兴披长发,穿花格衣裳,着喇叭裤、戴哈蟆镜,还爱跳贴面舞(时唤流氓阿飞)。记得队部有一待业伢子,与城里来的一妹祇,在一废弃的知青冰棍厂改建的舞厅,大跳贴面舞。那个年代,也不知他们从哪学来的这种外来劲舞,大热天的,又没制冷空调,破房中迷漫着臭汗味,昏暗的灯光下,伴随着喧嚣的音乐(记得是风靡一时的《路灯下的小姑娘》),两人勾肩搭背,你来俺去,贴脸而舞,情形甚是暧昧扭曲。那城里妹祇长得胖,舞得胸部像卤肉豆沙酥饼,直晃;男孩嘴上叼根烟,都快触到妹祇胸部了,众目睽睽下,他们倒也不怕丑。

  当时俺虽属青春期,却啥也不懂,只觉得闪烁的灯下,新奇刺激,现在想来,才感觉类似老谋子、冯裤子们的电扯蛋般,人性错位,真倒胃口。

  ……

  进入90年代后,南方大小歌舞厅,兴起一股“喜儿表演”风潮来,由一大男人反串喜儿,胸内吊上两砣女人奶子,一嘣一跳的,与逼债地主——黄世仁打情骂俏,以博人一笑。当然,地下录相厅是少不了的,权且慰籍那些出来打工的外地单身男人,现在说来,风气之堕落,道德之滑坡,让人窒息,如鲠在喉。

  据公安部不完全统计,在1980年,我国能立案75万件,这75万起案件里,大案就有5万件,而到了1981年,全国立案更是多达89万多起,社会治安的一再恶化,引起了国家的高度重视,坊间有说,某开国上将的女婿在公差中,也被混混当街无辜打死,便气哼哼的告状到猫王处。

  明明是有人丢弃毛主义和共产主义理想,全面引进西方腐朽东西,让人一时无所适从,思想混乱,同时让知青和所有平反人员一窝蜂返城,时造成了共2000多万无业游民。猫王却乖戾得很,大笔一挥,说是依法“从重从快,一网打尽”,从1983年8起,耗时3年之久,直到1987年初才得以结束,连续搞了三个阶段的“严打”运动,平均1年为一个阶段。全国范围内共逮捕了177.2万人,其中判刑的有174.7万人,而劳动教养则有32.1万人,第一阶段判处死刑的就有2.4万人之多。

  正是1983年9月,当红小生迟志强因与一些高干子女跳贴面舞,听邓丽君的《甜蜜蜜》并进而发生性关系。以流氓罪被判了4年刑。不久,上海一胡姓市委书记之养子胡晓阳及另两个上海高干子弟强奸案被揭发出来,被判了死刑。最具意味的是,朱总的一个亲孙子在天津,也因流氓罪挨了枪子。

  当然,那时已在待业的俺也知,隔壁那复退军人老谭家的一个独崽,晚上在桥下欲强行与一个妹祇亲嘴,判了大刑,一个是大白天抢了人家几毛钱,也被打靶了。

  据说最冤的的,是公园里的一对恋爱男女,男的亲了女的嘴巴,恰被人瞅见,一个告发,扭送进局,最后挨了枪子。

  有说1983年那年,全国就枪毙了10万女子。1983年,有一唤翟的妹衹犯“流氓罪”被枪决,她坦然赴死时说:性是无罪的!……

  后来的情形是: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走在路上的翟妹衹,看到路边一条小河水流潺潺,清澈见底,忍不住动了心思。

  随后,她穿着一件性感的泳衣,自顾自的在河里游起泳来。这还得了!于是被人送到了公安局。

  本来这也没大事,可公安局听群众举报说,这个女人还在谈恋爱期间不止一次脚踏多条船。这么一来,基本就给翟妹衹的事情定了性。

  毫无疑问,就是流氓罪!

  做么子会闹得如此严酷?仍记得在1983年的严打期间,流行着这样一句口号:“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 这一来,让得不少后生妹衹们白白地丢了性命。

  【五】

  不过,刚进入80年代时,铺上的人民公社,供销社、粮站、肉铺、邮局甚么的,依存,特别是新华书店的小人书,是俺们的最爱。直到1983年10月12日,随着人民公社的取消,一切成了过往烟云。

  那时,俺最爱看的就是俄国高尔基的自传性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那俄罗斯伏尔加河的异国风情流淌在高尔基的笔端,还有《小兵张嘎》、《董存瑞》、《我要读书》、《林海雪原》,讲古代故事的有《说岳全传》、《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外国的《列宁在一九一八》、《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等好多好多的小人书,这些由大城市的先生们精心绘制的图书,启迪了俺们的人生,开拓了俺们的眼界,让俺们的童年和少年充满了乐趣。

  当然,文哥时期的小人书有它的时代铬印,如《毛主 席的好战士——王杰》、《刘文学》、《雷锋叔叔的故事》、《东海小哨兵》、《向阳院的故事》等,这类小人书有面谱化和简单化的毛病,但它的特征是人物形象鲜明、神龙活现,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画面以暖色为主,格调蛮高的,呈正能量,用现在的话儿说是“高大上”,看后特激奋人心。

  比喻说,《抗日英雄王二小》这本小人书,它的封面就呈现少年英雄王二小,手捂胸部奋力将石块掷向鬼子的图画,让俺印象蛮深的。

  另外还有《一支驳盒枪》和《小马馆与大皮靴叔叔》,前者说的是孩子们提高警惕,与老地主斗智斗勇的故事,后者是描述一东北少年如何在革命的残酷环境中锻炼成长的,简直是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记得《无限忠于毛主 席革命路线的好干部——门合》、《共产主义好战士王杰的故事》等,俺是躲在房上的楼阁中看完的。外婆唠唠叨叨责怪俺这样看会瞎了眼的,这般的说道,一段时间里让俺很害怕。

  正因为喜爱,俺们看的时候是不肯让其它小朋友用手触摸的,嫌他们手会邋遢书,只能随在后面一同看,很老练地让脖子扭过来掰过去,就是不能动手翻。

  日子一长,眼看一些图书就要翻烂了,可隔壁的一些小伙伴甚至一些个大人老想来借阅,俺们便央求老爸给做了个加盖小木箱,上锁,这样既能保护好书,又有借口不让他人来借阅,可谓一举两得。

  尽管这有些小家子气的做法,现在想起来好笑,可要说来,俺后来的文学爱好大概就是从这来的。

  无论如何,几本小小的连环画小人书,能影响一个人日后数十年的人生道路。现在呢,黑教材、黑图画盛行。

  另有一本唤《一块银元》的小人书,有黑白和彩色两个版本,由于是木刻风格的味道儿,人物形象、景物刻画突出,特别是姐姐的结局极为悲惨,让得故事情节挺吓人的。

  说的是解放军班长陈亮一家在解放前,年仅7岁的“姐姐”,成了财主用以祭母的“活人殉”——财主李三刀老娘出殡,为了让殉祭女孩容色不变,把抢去的姐姐生生地被灌了水银,被当做“童男童女”成了殉葬品……。

  说到这里,怕是会有好多的疑团,在一些人脑壳中,如秤砣勾勾般打弯弯,这是真的么?是不是后人编出来的?不是有人撰文说黄世仁年关逼债是天经地义的,契约合同嘛,属市场经济范畴;周剥皮是作者——高玉宝小屁孩杜撰出来的,半夜鸡叫是没有的,谁会在天黑墨墨时不困觉做鸡叫?——其实是周老先生是良民大大的!勤劳节俭、发家致富的好榜样,甚至于爱护乡邻、敢于与太君作坚决斗争的优秀人物。

  那著名的“收租院的故事”呢,大地主刘文彩是大善人,赈灾施粥、修路维稳贡献大,后来活了90多的小妾还在替他鸣不平……。

  其实,在一定的意识形态时期,不排除文艺作品中有意识形态上夸张的成分,甚至些许造假的痕迹——但基本事实还是有的。

  在近一个世纪前,咱中国仍是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生产力水平极其低下,人多地少,若地主不知残酷剥削、压榨农民,那是没有么子生产效益的,且不说民国时期的景象,比喻说后来的改革开放中一夜间发家致富的人,民营企业家房地产商们,果真说得那样好听吗?——大多是靠自个的双手创造了财富和价值,这才淘了第一桶金。

  其实,李某人在大陆掏的第一桶金,若不是与那位眉来眼去、拉拉扯扯,从而得到尚方宝剑,你想他能拿到修建珠海大桥、深圳第一高楼的机会?潘某某、任某某、柳联想的第一桶金若来得正常,你会穷到现在没房子住么?别说得那样好听了,他们人生的尖峰时刻便是你无家可归、煮鹤焚琴的时辰。看来,把历史碎片化是永远也得不到真相的,何况这是资本的时代。

  【六】

  后来,俺听说过,当年国企改制,逼职工下岗,正是上面交代的任务,就是给你厂长一个任务——把一个好端端的企业搞垮,不搞垮就收拾你当厂长的!搞垮了就升官发财。当时俺不信,打死也不信,后来相信了。如今,俺饭后散步,每每路过那不远的,昔日辉煌的炭素厂、棉纺厂、麻纺厂、印刷厂、氮肥厂,瞅着那至今孤零零竖立的破旧厂房,或已变为房地产商们的开盘之地,就晓得了其间的猫腻……。

  相对于那些揍死他也不相信,以为这是意识形态上的夸张甚至杜撰的人,可俺相信。一位伟人早说过:在中国,由于地主阶级对农民的残酷剥削,使得农民多次进行反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且不说民国时代地主和农民阶级矛盾十分尖锐的历史,就在90年代,俺还看到家乡有人卖儿爵女:那时俺在电视台做记者,就报道过一农村小女仔,因玩耍中被架在村里的高压电击伤,其母早亡,家人没钱给治疗,乡村一级又不管,交不起钱医院当然拒收,老爸只得用麻绳紧紧捆住孩子已变黑生蛆而巨痛的胳膊,背在后背四处讨饭,央求好人收留女仔……。后来不知那孩子如何了?现在一想起,俺就痛彻心扉,憋得慌,简直是不堪回首,痛悔俺当时没能力救救那可怜的女仔……。

  就是那个时期,因待业谋生,在代理乡镇税务稽征工作时的俺,一天傍晚,从乡下征收生猪和定购粮归回途中,在县郊十字路口,有人忽然发现一中年农民挑了一担未买完的小菜,葳着脚摇摇晃晃走来,大伙一哄而上,逼他交农林特产税,农民急得声调都变了,声称是自个菜园里的,属自产自销,但俺们还是不由分说,掳了他的担子,权当忙碌了一天满天星升临际的“小菜一碟”。

  过后俺忍不住地问与俺关系还好的税务所麻所长,做么子要这般做?麻所长笑笑,道,“哦噢,这是灵活掌握政策吧,说不清的。你不见京广马路上的检查站,天天要查来往广东沿海的大货车么?这些生猪、香蕉甚么的都要纳税,可国家规定的特产征收税率,那是一分也少不得,俺们的办法是把他的运货载重估着打半折来征税,要是完全按国家税率和实际载重收取,除了成本运费人员呷喝等,那老板是没得赚的!这不赚还亏的傻事没得人去干的,而俺们呢,也得完成上面给定的任务呀,哈哈……。”

  他虽然没直说没收农民的小菜属么子性质,有么子好处?可俺还是悟出了一些,于是俺对百年前马大胡子孜孜不倦研究资本主义剩余价值现象,得出“资本家为了百分之十的利润,就不惜挺而冒险……”,有了直观上的理解,也感悟到了19世纪时最伟大的作家,做么子都是现实主义批判作家?如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巴尔扎克、雨果、司汤达诸。

  后来俺不甘心,又仔细查看《一块银元》上说的地方,发现说的是河南地区那边的事儿,时间是民国时期的30年代,那正是代表中国大资产阶级、大地主利益的蒋中正时代,其实从民国到建国直至今日,俺家乡的经济状况可比那中原大省——强多了!可仍然有为生活而卖儿卖爵女的现象发生,有说改革开放初这个省还替外出逃荒的人发了乞讨证明,盖上公家那鲜红的戳戳,是这样么?当然也许是俺的误判——后来不是说这个靠卖血和制假的中原大省,早已脱贫了么?

  当年说的“十顶大盖帽围着一顶破草帽”,是实呀!

  【七】

  小时候,在队上见过讨饭的人,其状曾引起俺们这些生活不甚丰富,却也不愁呷不忧穿之工人孩子的好奇和围观。一天,队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跛子,一个是瞎子,两人相互搀扶着一路讨过,见了人,一个自我介绍说,俺是跛子,另一个便会忙不迭地喊,我是黯子!其实这人是“睁眼瞎”,也就是常说的白内障。队里人多好心肠的人,同情他们,他们一呆就是好多天,不仅解了馋,呷饱了饭,还被王阿姨请上“三八连”理发店给剃了发……。

  至今俺还记得剃发后俩乞讨人的情形,简直是一扫先前那蓬头诟面的模样。记得那瞎子还很年轻,圆嘟嘟的脸,摸摸索索从麻兜里递上由公社给戳了章的的外出介绍信,叨叨唠唠地:还是毛主 席共产 党好,医生免费让俺治疗了,还说等医学发达了,肯定会替俺看好眼睛的。……日后俺常想,毛时代也不富裕,甚至还有人缺衣少粮,可大伙做么子能你一把米,他一把饭,匀给有困难的、素不相识的人呢?能免费让人治病呢?

  这般说来,现在可能有人会说这样干的人是傻子,雷锋叔叔、刘胡兰般是上面造假弄出来的,张思德一辈子不争气、就晓得烧木炭;黄继光舍身堵枪眼、邱少云为保护战友被火烧是冒人性,焦裕禄王铁人是傻逼,现在是市场经济说了算,联想王这样侵蚀国家财产是合理合法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可这般说道也不全是几十年前的场景,也有几十年后的故事,俺想起在约20多年前一个深冬夜晚,路过市区一著名学校围墙下,在柔和温暖的灯光下,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中,见有一细小的黑影哆嗦着缩成一团,因职业的敏感,俺走近一瞅,是一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再一摸,凄风寒雨中发现他还身着一件破旧的单衣,简直是衣不遮体!俺蹲下身来,耐心地问他,你是哪人?做么子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爸妈呢?他却始终不吭一声,且用一种冷漠仇视的眼神啤着俺,也始终不正眼瞅俺,那眼神喔!竟发来自一个年仅7、8岁的孩子身上,让俺不寒而栗。可见那时两极分化已显端倪。

  俺永远也忘不了小男孩那仇视的眼光!后来,媒体还大力宣传了一个安徽金寨的大眼睛女孩,为希望工程开道。当然,她是无比幸运的,据说现在是全国知名人物,青联甚么领导人,1917年就成了厅级干部了,最近还开了20大。

  可俺的那个小男孩呢?

  几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俺在本市一个酒厂下岗老工人的地下棚户里进行采访,在十多双孩子的眼睛中,竟发现了一双同样的,却收敛了些许的眼神,他,正是那个年仅7、8岁的小男孩。

  原来,几年后他被一下岗老工人收留了,这老工人共收留了十多个同样的,都是因各种原因没有了父母的孩子,老人告诉我,单位倒了,堂客死了,他年纪也大了,又有病,白天就让孩子们自个去捡人家掉了的菜帮子掺着米煮一大锅稀饭充饥,聊以裹腹,晚上就集体睡在他那“地下室”般的宿舍中。

  老人带些自豪地告诉我,说他的一个大崽也在家乡的市政府工作,已成家立业生了孩子,但不常来看他。我内心知道,其实所谓公务员,甭管他市里县里省府京城,若没混上它一官半职和最低为正职科长式的人儿,大多也属贫困阶层。

  写了好人好事采访稿交领导后,俺差点忘记这事儿,大概一两年后,巧遇原酒厂的一下岗朋友,赶紧打听,只听得这老工人也去世了,他生前就患有多种老人疾病,是一天中突发脑血栓去世的。

  这个老人真是好人,记得是湘西人那边的人,60年代出来参加工作的,子女都不在身边,堂客得帮子女带孙崽。记得俺在采访过程中,问他:您老为什么要收养这十多个孩子?他的答复也简单:俺是没事时在街头上遇着的,看着可怜,不忍心看着他们这么小就没人管……。也听有人当场说这个老人是个傻佬。果真,这个“傻佬”去世后,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地下室”里,没有鲜花,没有哀乐声,也没有原单位的代表参加去世仪式——反正是没有任何人。

  据说连他的子女一个都没来,只有刚“回家”的十几双孩子的眼睛惊骇地望着眼前的这场景,可是年幼的他们还不懂得是乍回事?!

  一时,俺久久说不出话来,一下想起了半个多世纪前,延安一个挖炭的八路军普通战士,叫张思德,因公殉职了,他们的领袖不仅悲痛不已,还亲自参加了追悼会,说: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但是这个制度呢,不知何时生生让人给破坏了,不是么?现在是不管谁谁谁死了,只要你不是大款或一定职位的官员,十有八九是扔在太平间或家中,让你自个折腾去,甚至于还死不起,死了没人管……。想起毛时代,儿时的俺们也是多次参加过追悼会的,有俺们老师的,有单位职工的,也有素不相识的人,那才是真正对人尊重的年代呵!

  想罢,俺惊问,那10多个孩子呢?朋友也说不清楚。只是说那酒厂和棚户区让房地产商给全拆了……。

  于是俺想,老人死了,房子拆除了,做了有钱人的别墅,大概孩子也作鸟兽散了吧??果真,待我一次经过那里时,只见一幢幢高耸的大楼映入眼前,最靠前临街的那幢赫然写着——“XX市社会劳动保障局”。

  从此,俺对所有的所谓“改革”的东西都变得麻木了。那段日子里,除了在官场上混得不顺,俺也非常地茫然。

  在俺看来,在现实中国这么个状况下,能大喇喇牛哄哄地在人群中吼吼,“请资本家多流淌一些道德的血液”,“让人性的光芒照亮夜空”,说这般话儿的人,不是天使便是叉烧。

  那是有一事更让俺揪心:那是更早些的日子,大约是某大人南巡讲话后不久的一天傍晚,当时在乡政府工作的俺,随乡里下去搞计划生育检查,刚入一居民院子里,忽然发现两个小男孩一见我们这帮人马,便吓得扑在一老娭毑怀中直哭,疑惑中细问,才有老人用苍老的声音告诉俺,她的崽和媳妇原在广东打工,可春节前被车给碾死了,崽儿死了不久,媳妇又受不了苦跟了别人,留下三个细奶泼,刚才这个哭的,就是她大孙崽,五岁了,小的才三岁,他们是怕你们来买他们的,这才吓得哭……。

  “做么子怕我们来买他们?”老人苍老的声音让我害怕,俺吃惊地纠正道:“老人家你莫怕,我们是乡政府的,今天只是来执行公务,不是来搞其它的。”

  见老人渐渐相信了,俺又打破沙锅问到底:“那还有一个奶泼呢?”

  “是一个女仔,他们的姐姐,好懂事的一个女仔,她爸爸刚死时就让人家给买去了,昨天是她7岁时生日。”老娭毑说得眼睛红了。俺又听她续续断断说,他们在乡下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孩子的爷爷才与她带上孙儿来城边儿租了房,靠拾荒维持生活,所以孩子一看见来有生人来就吓得直哭。

  俺大惊,“生活得下去么?不会是你们又会要买孩子吧?”

  谁知俺的话刚出口,老娭毑禁不住大哭道,“早些天他爷爷说了,准备把小的买了出去,干部同志,俺们年纪大了,养不活他们,实在是没法子呀……”

  一时,俺如五雷轰顶!那晚,俺失魂落魄,像癫了般,离了这充斥着流动人口的小院,跌跌撞撞一路不知是怎样回的屋?

  从此,俺对改革前景从祈盼到疑惑了!

  ……

  未完,请看下续——80、90年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年代?(中)……

  【文/湘下背影,本文为作者投稿,发表前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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