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按:近几年,饭圈文化表现令人不安,正被穷追猛打。几天前,南大苗教授因贾宝玉问题又与饭圈杠在一起。冷静观察之后,我又回溯了许多饭圈事件,加上我对文艺饭圈本有些了解,感觉饭圈中的大部分人并非媒体讲的那么十恶不赦,故写一篇逆时针文章,希望社会能用改造的心态来对待它。
封建文化,就是封建时代的文化,既有糟粕部分,也有精粹部分。
后来,因为要反封建文化中的糟粕,导致许多人把封建文化狭义化理解,一提“封建文化”,就条件反射为糟粕。三纲五常要反,封建迷信要反,传统的文艺、工艺、技艺、演艺等虽也是封建文化的一部分,但恐怕不应在被消灭的范围。
但凡有点历史感的国家,它的文化总和必然是喜忧参半,再往后发展几百几千年,文化仍将会是这种二元表现。
饭圈文化,现在正表现为封建文化本体属性的相似,今天聊这个话题,不是要赞美它,也不是要声讨它,就是希望大家能从社会之变来理性看待人性之变,水田里如果没有废塑料,稻谷里肯定检测不出塑料成分。
在讲这个之前,我想跟大家聊点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社会的文化潮流,那个时候,大家都把崇拜明星叫追星,当时的追星族就相当于今天的粉丝圈,二十一纪世初,有个心态很畸形的女孩追星刘德华,追到什么程度呢?倾家荡产,精神失常。
部分文化人看不惯这些新现象,就总结出一个说法:堕落的八零后。
再往后来,又说是堕落的九零后。
现在,不谈“堕落某某后”,疯狂骂“饭圈文化”。
我努力回溯各类饭圈文化,既有文艺的,也有体育的,还有更广泛的饭圈。主要是从媒体报道中得知饭圈里的畸形形象,比如说乒乓球的饭圈,比如说影视界的饭圈,骂来骂去,打来打去,相互攻击,影响很坏。
前些日子,青年越剧演员陈丽君因为说贾宝玉是贾家大公子被教授讽刺,直接掀起了一场网络飓风。苗教授表面上很委屈,但嘴上仍隐含着自己的“学问优越感”。小姑娘陈丽君在第一时间就承认了错误,态度相当诚恳,建议苗教授不要再暗讽该演员和饭圈,莫因小过而毁掉一位磨练多年的优秀演员。
这个饭圈,有没有思想和行为不正的人?肯定有。
但是,并没有想象中严重,个别人也就是硬着头皮帮陈丽君做了些辩解,无伤大雅。
各位朋友,饭圈文化需要整顿,需要规范,但饭圈文化真那么可怕吗?真的必须消灭吗?大家除了看到让人不舒服的那个部分,有没有看到其积极的一面?
两年前,有位京剧名家叫杨赤,他说了一句让我非常震惊的话:“在有政府支持的情况下,大连京剧院还是很难继续支撑下去。”
这可是名家当院长的剧院啊!连这么大的剧院都撑不下去,一般剧院怎么办?
同样是在这两年,我到大剧院看了五场大戏,有花鼓戏,有黄梅戏,有越剧,有昆曲。每次看戏,我都有意早点去现场,不是怕堵车,是为了观察看戏的人。起初,我担心看戏者全是一帮银发老人,因为一直听说年轻人对传统戏曲不感兴趣,等老年人死光,戏曲的河道也便断流了。
事实上呢?大出我意料之外,每场戏的观众九成以上都是年轻人,并且都是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超过半数。
这种现象太令人欣慰,感觉戏曲艺术还不至于马上消亡,只要这批人能坚持下去,只要这批粉丝继续带动更多人参与,离剧场空荡荡的时代还会有些时日。
除了观众群的年龄让我惊讶,比这更让我这位老朽高兴的是戏粉们的看戏水平和素质,不需要有京津舞台表演中那类吆喝式鼓掌,更不需要有专人维持剧场秩序,该静的时候,静得心安,该有掌声的时候,自发地雷鸣,该互动的时候,心仿佛撞在了一起,每场戏看下来,我心中就给两个字——感动。
后来,我问了我家孩子,问为什么年轻人会走进剧场看戏?是真的都那么喜欢听戏吗?
孩子讲:“有部分人是一直真喜欢,有部分人是饭圈文化圈出来的戏迷,这部分人刚开始粉的是个别偶像演员,走进剧场次数多了,慢慢就浸入到戏曲的优美文化中,最后真的喜欢上了戏曲,他们相互带动,让这个饭圈越围越大。”
某些曲种,某些剧团,为何能圈上那么多粉?
一是戏曲表演本身真的很成功,它能勾引人;
二是部分演员的圈粉能力极强,他们很好地借用了现代网络媒体,把自己的艺术融入到人与人之间的心灵通感之中。
那些撑不下去的剧团问题在哪里?问题就在没有做好戏曲文化的推广工作,或者说没有做好圈粉工作,并不完全是戏唱得很差劲。
说推广,显得规范合常理,一说圈粉,有些人就贱看它。正是因为这种心理在作怪,导致部分演出院团远离了观众,把自己整得像是阳春白雪,把自己视为深巷子里的好酒,孤芳自赏。岂不知,你不走进年轻人的心,年轻人谁还稀罕那深巷子啊?谁还在意那个装模作样的伪雅?
遇到任何事情,成人世界一定要有个辩证思维,既要看到不好的一面,更要看到好的一面,然后提出好建议,逐步做到扬优驱劣,最后达到多数人能接受的程度就行了,不要期待十全十美的局面。
为什么不能期待完美?
你看到这个世界有完美的事物吗?没有,绝对找不到。
大家可以骂饭圈,但也要考察和反思社会上无数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圈文化,谁身边没有圈?其实,很多圈里面的肮脏程度要远远大于被大家骂惨的饭圈。
给大家说点小事情,在我有新浪微博的时候,曾经跟那个已经坐牢的任志强相互关注,有一次,他炫耀了一条消息,某总局副局长向他“汇报”事关房地产政策的重要会议内容,还说那位局长一散会就急着赶往他设下的饭局。
这事看起来很文明,没有乒乓球饭圈的对骂,没有文艺圈的疯狂,但,他们这个圈里的“事”比吵吵嚷嚷的饭圈不知道要恶劣多少倍,任的粉圈,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走向。这事之后,我写了篇文章《读懂任志强就读懂了中国社会的一半》。
学术圈,是不是显得更文明?看起来是这样。
然而,你去开十次同类性质的大会看看,如果没有机会,你去蹭会也行。开完十次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个圈的问题绝不会小于体育与文艺的饭圈,相互吹捧,相互拉台,相互成全,学术是张皮,名利才是那看不见的皮下组织。教育人的人往往很善于批判“饭圈文化”,却绝不会接受自己被批判,批陈丽君的苗教授所在的圈子,笑话可能比“大公子、二公子”荒唐得多,只是他不敢公开罢了。
比学术圈更大的教育圈呢?你能想出多少画面?不需要回放太久,就最近半个月,你的脑子里能想起几个不可思议的教育丑闻画面?
权贵圈,咱一般人钻不进去,但国人的想象力向来都不缺乏,开动一下脑筋,就会有适当的“画面”活生生呈现出来,或许有夸张,但已经暴露出的荒唐历史足以证明那个“夸张”或许还不够带劲,平凡限制了你的空间感。
到了今天这个时代,我奉劝大家一句:且把“圈”当一个人看吧!
如果一个特定的圈就代表一个特定的阶层或许不够准确,因为总有部分不配的人混进了某些圈,但我笃定可以把特定圈约等于一个人。一个人,不管是啥样子的人,身上都会有优点,更会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缺点,甚至有让人讨厌的大问题。一个圈,也是类似的,人身上有什么问题,圈内就有什么问题,改造圈的耐心,须有像改造人的那种耐心。
回顾近三四十年的文化变迁,我们不得不提及日韩流行文化,咱们的追星,咱们的饭圈,早期不就是学着它们的吗?后来,它们慢慢变得更清淡了些,咱们应该也是可以修复的。
欧洲人不饭圈吗?也饭。那边的足球流氓也是分圈的,也相当的对立,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打到头破血流才罢休,打到警察放催泪弹才熄火。世界上还分C粉和梅粉,两边的人从来都不能好好说话,只认巨星,不认事实,骂爽了,就算赢了,进几个球早已经不是重点。
封建文化,中国人的骨子里都含着这种基因,嘴上有没有并不重要,正的,反的,都夹杂着影响每个人的人生,如果硬要因为反对糟粕而消灭封建文化的全部,那中国人的体内其实剩下不了多少文化,因为中国人腹内真正的新文化相当碎片,有那么一些新东西的人也慢慢走在回锅的路上。
饭圈文化,本是社会年轻人激情生活的一种复杂表现,它的主色调是“年轻”,既是年轻,就不会有那么完美,优点和缺点就会相当地突出,盲目消灭这股颜色鲜明的流体,风气或许会更为清爽一些,但整个社会的痿气恐怕也会随之而来。
说句不好听的话,中国的诸多传统文化,比如说戏曲,若无饭圈的加持,它很快就会随着一批老人进入坟墓,有了饭圈,勉强还能支撑些岁月。乒乓球这种运动,有饭圈,赛场还能出点人气,没饭圈,大家就只愿意在国际赛场看部分运员的颁奖典礼,它跟群众没什么关系。
大家不妨想通点,每个圈都有病,像每个人一样,不要有把“饭圈”往死里打的狠心。
只要不越过法律这条红线,我能包容文化的多元与创新,饭圈其实也是一种另类文化革命,一种看起来有些坏但未必不触动众人神经的革命。
真正龌龊不堪的圈,只怕你们提都不敢提,苗教授能看到,但他绝无勇气拿它当讥讽耙子,敢逞嘴功的地方都是没多大能量的圈。
我非常反感封建糟粕文化的再兴盛,但我无奈地接受我的基因自带“封建”的事实。
我决不会为饭圈文化的糟粕站台,但我能很客观地看到并分析饭友们身上的闪光点。
今时代,后时代,必将不断有让人不舒服的新事物出现,不要极端排斥,一起往下走,一起互帮着进步,这注定是人类历史的大洪流。
附言:
1.河南的胖东来遭遇来自全国各地“胖×来”的逼围。评:这是表相,真相是国内有一个相当大的资本圈子在围殴胖东来,这个圈子的恶远大于饭圈文化。胖东来怎么办?建议不要理会,专心做好自己的企业,越较劲,路越难走,说不定下一步就是来自各个方面的暗害。《民营经济促进法》正好出台,为何大人和神人都不帮着胖东来说话?因为,他们争来争去,争的根本就不是营商环境,而是未来的路径。
2.印度跟巴基斯坦打起来了。评:应该打不大,双方都不是经打的料。
3.中美开始就贸易关税接触,副总理对话财长。评:还不能算谈判,我用的是“接触”,据中方讲是美国要求接触的。正如我前期文章中所讲,特朗普终归是要得点利,他的“珠峰战术”会有所获,在珠峰顶上开价谈判,到半山腰砍价成交,最后还是比原价得利。碰到这种蛮人,谈还是要谈,争取让特朗普利益最小化。往后,更重要的是改变贸易结构。
4.礼金十万,一次性付款可将女子领回家。评:一次性付款?难道还有分期付款模式?卖女子卖到如此疯狂的地步?封建皇帝看后恐怕也冒汗。可耻!悲哀!谴责!
写于2025年5月10日星期六
【文/孙锡良,红歌会网专栏学者,独立时评人。本文原载孙锡良新公众号“孙锡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