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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反腐小说连载《秋叶正红》

2020-09-20 17:39:04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张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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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小说作品分上向下两部,约五十万字,运用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叙述了当今社会一个叫做白水渡的偏僻乡村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通过围绕“派捐”“冲突”“打人”“抓人”“解救”“打井”“捉鬼”“草莓事件”“打官司”及荒唐可笑的“寻找外星人”等等一系列的事件,衍生出许多支离破碎的情节,反映了农村干群关系、家族利益、社会治安、愚昧落后以及男女爱情等方面的现实问题,塑造了诸如共产党员老乡长牛三泰,大学生村官田小雨,复退军人田家树,腐败官员唐梦云,农村黑恶势力刘广元、刘二少,农村小人物佟半仙、铁公鸡、小家雀、刘快嘴等众多有些有肉的人物形象,通过正反两方面的刻画、描写和讽刺,表现了社会底层人们的生活状态和生存概念,是一部比较有特色的现实主义作品。

  第一章 引子

  白水渡又叫桃花溪,依山傍水住着一百多户人家,一条溪流通村外的织女河,将整个村庄截为两半,中间一座三孔桥,溪水穿过石桥向西蜿蜒而去,连着直村里的南北田、刘两大姓人家。桥边又有个十字街,十字街中间有颗上百年的大杨树,大杨树下有个大碾盘。桥旁又有一古碑,碑文记着:“白水村者,明洪武年间有刘姓从洪洞迁居定居于此,衍成村落。先有三孔桥,后有白水渡,前辈先贤捐资筑桥,泽利后人也。”据此看来,古桥比村庄还要早,至于何人在此凭空筑桥,那就不知道了。带着许多疑问,有人就去问村里的文化人刘曰文,因为刘曰文家里藏有一部大清康熙三十二年的县志,布套线装的,缀着两个骨头别子,几年前有个到山村里来“刮地皮”的,出高价要买这部古书,刘曰文硬是不卖,想想看,这书在大伙眼中该有多么重要!当刘曰文取出县志,翻到第四百零三页的《风物山水篇》的时候,上面也只是记载着:“石门乃古城邑,去城南三十里许有山,洞出泉水,蜿蜒奔涌,形如织女飘带,织女河因而得名。沿河有村,河边有渡,溪跨石桥三孔,古迹焉,白水渡因此而得名也。”

  “知道了吧,白水渡——古迹焉!什么意思呢,就是名胜古迹的意思!大家想想看,既然是古迹,那肯定是很早的了!”

  刘曰文摇头晃脑,但人们还是觉得问题没有解决,有人还要刨根问底,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明明是白水渡,为何又叫桃花溪呢?究竟是先有桥,还是先有渡呢?”

  “这个,我就说不清了,反正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刘曰文显得有些为难,有些不耐烦了。一是他目前知道的就是这么些,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二是他急着要出门,到乡里去办一件很紧急的事情。

  什么事情如此要急呢?原来村主任刘广元去乡里开会,主持工作的乡长唐梦云宣布了一个决定,说为了落实上级教育工作会议精神,提升全乡教育水平,乡政府打算为全乡教育事业办一件大事,确切地说就是建一所县内一流水平的城镇子弟学校,把全乡七庄八村的娃子集中起来,一起享受现代教育。此言一出,直接把大伙惊得不轻,然后就立刻鼓起掌来,纷纷议论说是件好事!现如今道路通了,村村通了汽车,再把大学校建起来,那以后农村孩子上学就不用愁了。相比较起来,这唐乡长比老乡长牛三泰做事有魄力,一上来就抓到了点子上,确实是能干事的人。但鼓过掌之后,仔细一琢磨,觉得还是有些题,有的就不无忧虑地说,“捐资助学兴办教育,的确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但是一定要考虑的周到。比如这个资金问题,算计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怎么解决呢?不知唐乡长考虑好了没有。”面对这样的质疑,年轻的副乡长唐梦云挠着齐短的小平头说:“难度是有一定的难度,但有了决心就不难,起码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解决,一是向上争取一块,二是乡财政挤出一块,三是各村筹集一块。有了这三大块,还怕建不起个学校来?”理由摆得很充分,似乎无可辩驳,大部分村干部就只有默认和赞同的份儿。可十个指头有长短,有的村干部还是提出相反意见来,拽着脸哭穷说:“有钱的村自然好说,像我们这样的穷村,可就不好说喽。东挪西接凑合着够平日开支的,若是再从群众身上拔毛,恐怕又要说乱摊派了。”唐梦云说:“这个我不管!我也没说让你向群众搞摊派!任务下到村里,办法你们自己去想,反正你坐堂得行令,吃粮得当差!”唐乡长这么一表态,哭穷的村干部嘴上虽然不再说什么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闷声说:“这个唐副乡长,我看就是个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公子哥,对下面的情况一点不了解!”“我看也是!要不怎么叫他公子乡长呢!”下面一议论,会场秩序就乱了。唐副乡长气得一锤桌子,冲着那位村干部就训上了:“你在那里乱说什么?任务就是这么下!干不了赶紧挪位子!别以为你是老乡长的人我就治不了你!”那村干部也不是省油的灯,气呼呼地就顶上了:“不用拉倒!这份熊差事,老子还真不想干了呢!”有的就赶紧站出来替领导打掩护:“既然是为老百姓办好事,让老百姓承担一部分,也在情理之中。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算违反政策!”唐梦云说:“这话说得在理。干事情总是有困难,没困难要我们干什么。说明一下,这次教育捐款活动,乡里没有下达摊派的指令,你们干嘛非一定要说成摊派呢,说捐资助学不是更好吗。”唐乡长这么一说,大家都心领神会地笑了,是的,干嘛非一定要说成摊派呢。有的副乡长说:“这么重要的事,是否和老乡长商量商量?”唐乡长说:“上面工作催的紧,老乡长正在党校学习,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商量来商量去,耽误时间谁负责?就这么吧定了!回去之后多做宣传工作,办公室赶紧把文件及各村分摊的任务发下去。”唐梦云主持工作,既然一锤定音,别的领导还说什么呢,于是会就散了。

  第二章 领任务

  唐乡长年轻有为,做事雷厉风行,昨天开的会,今天刚吃过早饭,乡政府办的陈主任就挨个给个村打了电话,通知赶紧派人去乡里拿文件领任务。

  电话打到白水村,老支书病了,计生主任开会去了,妇女主任说不是的我的事,一村之长刘广元更不不可能去跑腿拿文件,于是这跑乡政府的事,就落到了村文书刘曰文的身上。刘广元并且嘱咐他抓紧时间快去,绝不能耽误了!

  刘曰文推着电动车走出家门。他媳妇大梳子腆着怀孕的肚子追出来叮嘱他:“早一点回来!地里的玉米该浇水了!”刘曰文只嗯了一声,就骑车跑远了。

  这是一个农历七月间的上午,处暑刚过,玉米挂上红缨缨,老天却一直没正经下过几场雨,地里的庄稼眼巴巴的等着喝水,节令一个劲地往前赶,催得人们心急火燎。

  刘曰文骑着电动车一路飞奔,中途车胎坏了几回也不敢怠慢,找个车铺修好之后继续上路,风尘仆仆地从乡里取回文件的时候,已是午后的下一点。幸好媳妇大梳子早已经把饭做好了热在锅里,狼吞虎咽刚刚吃下几口,还要赶紧把文件精神通知下去,为召开动员大会做准备。媳妇怀孕了,挺着大肚子忙来忙去,早已经不耐烦了,少不得又数叨起来,先是骂村主任刘广元:“他也不过是屁大的官,如今连个通知都懒得下了!”又数落自己男人:“整个白水村就你是个忙人,挣钱不多,管事不少,一天到晚东跑西颠。一个文件也得你去拿一个通知也得你去下,这可真是阎王动动嘴,小鬼跑断腿!”一顿夹七夹八,把个刘曰文说得左右不是,沉吟了一会儿安慰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官大一级压死人,谁叫人家管着咱呢!咱先不不去计较这些,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得甜中甜。该忍就得忍,将来咱也弄个一官半职的当当,让你也享受享受村长夫人的感觉,不好吗。”大梳子撇撇嘴说:“你就过那嘴瘾罢了!也不瞧瞧人家是怎么当上村主任的。人家那能耐,脚底板子上长着嘴,头发捎上都是心眼儿,上上下下钱使得像树叶,哗啦哗啦的。你趁早别做那百日梦。”刘曰文说:“那也不一定。蛇有蛇道,蟹有蟹路,我刘曰文在村里大小也是个人才,风水轮流转,皇帝换班做。我就不信我一肚子能耐,就光配给人家提鞋了。你就等着瞧吧,到时候保准让你体会一下村长老婆的滋味。”说到这里,把个撅嘴的媳妇逗的噗嗤一乐,笑着说:“你就会耍贫嘴。快忙你的去吧,果然有那一天,也轮不到我。”

  刘曰文来到村委会,坐在播台前,打开扩音器,对着话筒下起通知来,无非是说:各位村民请注意,今天下午两点在村委大院召开全体村民会议,传达上级关于乡村道路规划工作任务,要求每户家庭至少有一人前来参会。又说凡前来开会的,按老规矩每人发给洗衣粉一块袋,晚来的一律没有。最后播送乡政府关于捐资建学工作的实施意见。霎时间,这声音从丁字街老杨树上的三只扩音喇叭里传了出来,响彻在白水村的上空。

  “咦,又下通知了”

  “是哩。好像是说下午开村民大会哩”

  “我一听说开会眼皮子就跳,开会准没好事。”

  “怎么没好事。不是每人发一袋洗衣粉吗。”

  “哪回不是这样?这几撮羊毛指不定出在哪呢。”

  “还能出在哪?出在羊身上呗!”

  在村子的各个角落里,人们以独有的调侃方式议论着,抒发着内心的种种不满和无奈。

  第三章 溪水边的女人

  当然人最多的地方,还是十字街,这里除了地处村当间之外,还有一间供村民吃水的机井房。房顶上安了一个巨大的蓄水罐,机井里的水先抽到蓄水罐里,然后供村民接水用水。这里的人一开始对于广播的内容,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她们当前忙着的是往家里灌水、推水。

  供水员叫耿老魁,平时除了看大门,打扫卫生,还兼杂着机井房送水的任务。这会儿他正从井房里出来,关上房门,看着村民们从两个水龙头里陆续接水。井房旁边还有一个水泥做的水池子,每次供水的时候,储水罐里的一部分水要流进水池里,一些妇女就利用池子里的水涮洗衣物。

  刘曰文的媳妇大梳子腆着怀孕的大肚子,挺费劲地来到水池子跟前,将几件衣服仍在地上,冲几位正在洗衣服的女人打着招呼:“哪位给俺挪个地方!”

  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粗大健壮的胖女人抬头看了大梳子一下说:“哟,曰文媳妇来了,五六个月的身子了,还洗衣服啊。”

  大梳子说:“咱就干活的命,没那么娇贵。一大堆脏衣服没人洗,眼瞅着别扭不洗咋行啊?。”

  “你男人呢?家里守着个当官的男人不用!”

  “他呀,整个一上午不着家,这会儿在广播里呢,咱哪里指望得上!”

  王凤兰瞧着大梳子隆起的肚子,又瞅了瞅旁边的年轻媳妇小家雀说:“家雀妹子,瞧瞧人家,看看你!结婚才多长日子就跑到你头里去了!你和粮堆兄弟到底怎么回事,结婚三四年了,连个没动静没有!怎么捯饬的?白瞎了一副好身材!”

  小家雀用细眉大眼睛瞅了瞅大梳子的肚子,撇着嘴说:“哼,咱哪里比的得上人家!过门才几天啊,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大,像吃了生长素似的!——都怪咱命不好, 摊上个不争气肚子,你说咋办啊!”

  大梳子啐了小家雀一口:“呸!小家贼!你才吃生长素呢!”

  王凤兰说:“吃什么都不如吃药。找个郎中看看,弄几服药试试。你们家粮堆出去有些日子了吧。”

  大梳子笑嘻嘻地说:“是呢,心急也没有用!让你男人在家多待上些日子,两个人加把劲,说不定就怀上了!”

  小家雀笑着说:“咳,药没少灌,劲儿也没少使,就是老不见动静。这个熊天气,都快立秋了还是这么热!也不知他们在外头过的怎么样!”

  大梳子说:“怎么样,想你男人了是不是?”

  “小家雀说:“鬼才想他。不想。”

  大梳子说:“俺不信。你还是想。”

  小家雀叹口气:“谁像你似的,成天价守着个村干部男人人,干着公家的,误不了自家的,多好啊。”

  大梳子摇了摇头:“好什么,整天价不知道忙些什么。他这会儿正在大喇叭里卖吆喝呢。”

  她们这才想起来,老杨树上广播喇叭里,大梳子的男人正宣传着乡政府文件哩,大致的意思意是说,为落实上级关于加强乡村教育建设的精神,实现全民办教育,乡政府决定广泛筹集资金兴建高标准中心学校一处,要求广大农民朋友们,为振兴教育事业积极捐款出力。

  小家雀问旁边的耿老魁: “老耿大伯,大喇叭里啰啰嗦嗦的讲了半天了,说的啥呢。没完没了的,震得俺耳朵嗡嗡的,耳膜都鼓破了。”耿老魁眯缝起双眼,一本正经的回答说:“政府的事儿,你得用心仔细听。都是正事儿,好事儿。建个大学校,教育大发展,大家又要掏腰包了,准备着吧!”

  小家雀使劲地揉着搓衣板:“三个大喇叭,呜呀呜呀的,烦死了呢,哪有心思听那个,就听见说开会领洗衣粉了!老耿大伯,你也算是老革命了,乡里建个子弟学校,能去上学的什么人还不一定,怎么还得跟老百姓掏钱呢,这葫芦里卖的啥药啊?”

  第四章 小花猪丢了

  这时候,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头戴一顶蓝色草帽,抻着脖子倒背着手,裤腰带上挂着的一大串稀里哗的钥匙,伸着个脖子像鸡啄米,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这人叫刘长富。因为精打算计过了头所以大家都叫他“铁公鸡”。大梳子说笑着和他开玩笑:“长富叔,刚吃中午饭,肚子里流水滚油的,愁眉苦脸的到处寻摸什么呀?”铁公鸡不做正面回答,一本正经地问大家:“劳驾列位,瞧见我家那头小花猪没有?”大梳子说:“你家小花猪丢了吗?”铁公鸡说:“可不咋的?一大早不见了呢!”大梳子说:“小花猪丢了,你到这里来就找着了?让曰文给你广播一下,全村不都知道了?你在这里转悠啥呢!”

  铁公鸡觉得和女人们话不投机,赶紧啰啰着到别的地方去了。女人们望着他的背影又议论起来:“哎,我怎么从不见铁公鸡来推水呢?”

  “他呀,家里挖了很深的水窖,储存着一年的雨水和雪水,不用花钱。”

  “原来是这样。这人真会过日子啊。”

  “那是。一毛不拔,滴水不漏。要不怎么是铁公鸡呢!”

  铁公鸡拐过村胡同口,见刘二炮等几个人听着喇叭里的宣传,不住地议论着。刘二炮说“这秋庄稼还没收,乡政府的捐资任务到先下来了,真他娘的赶趟啊!”

  另一个村民说:“咦,话不能那样说,还是修路好啊,修了路以后出村办事可就方便多了。”

  刘二炮说:“你还想着修路呐?这次不是修路,是建学校!一年一个新花样!”这时就听见胡同口那头有人不住地喊着:“往后让一让,借光了!”众人一看,是王长德推着一大桶水过来。

  牛二炮打招呼说:“长德哥,井里那点水都让你推来了,推了一大早晨,你家水缸还没灌满哪。”王长德憨厚地笑笑:“哪能呢。反正是人均按月交钱,不推白不推。”

  有人就说:“这话有理。全村人守着一眼井,三五天才送一次水,村长那么抠,就得多

  攒一些水才好。长德呀,待会儿,借你的大水桶用一用。”牛二炮说:“别的村都安上自来水了,就咱这旮旯还他娘的推水喝,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他们这里正说着,铁公鸡“啰啰,啰啰”地走了过来。牛二炮说:“铁公鸡,别人都去推水,你撅着屁股熊转转个球呀!”铁公鸡说:“这是什么话,我家又不缺水。我家小花猪不见了,还不许我找啊!”牛二炮说:“小花猪没了,八成让狼叼去了吧!”

  铁公鸡还是不做正面回答,近前一步小声说:“听说这次下来的捐款任务,比上次修路集资还重呢!我估摸着人均至少这个数!”铁公鸡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牛二炮说:“你呀,一听说要钱,就害怕了!”铁公鸡脖子一抻:“我怕什么呀!又不我一个,别人拿得起我也拿得起。大家伙的事,我着哪门子急!”

  这几个当家的男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议论着,那边排队接水的地方更热闹。接连不断的水流声,急里咣当的水桶碰撞声以及嘈杂的人群声直撞人的耳朵。一个四十来岁,嘴角上有颗黑痣的女人,跳着两只水桶从后面挤过来,冲着前面正的一个说:“我家水缸见底了,上学的急着吃饭。我排在你后面,你接完了我接吧。”前面那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刘二炮的女人刘快嘴,还没发话呢,后面一个三十多岁长得敦敦实实的年轻人不高兴了,用力一扒拉刘快嘴的水桶,磕巴着说:“你想加塞,也不挑,挑个地方。不行,后面排,排队去。”刘快嘴一回头:“哟,是王三兄弟呀。我家孩子急着吃饭呢,让我先接吧!”王三摇晃着脑袋:“不行,就是不行!你急着回家,喂你孩子,我,还急着回家喂猪呢!”

  旁边的人都笑起来。

  刘快嘴眉毛一拧,冲着王三就是一通连珠炮:“好你个王八日的狗娘养的王三!三天不见你长能耐了!好说歹说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咋的,没大没小怎么跟我说话呢?怪不得你媳妇被人家拐跑了呢,就你这号的别说女人了,就是头母驴跟你过也憋屈死了!”王三瞪圆了眼睛说:“我说错了吗?我说错了吗?谁不知道我家,喂了头大公猪。” 刘快嘴说:“你个驴狗日的,你喂着你爹又咋样!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老娘我今天就是加塞了,看你能把老娘咋的!”王三说:“我就是不让你加,看你又能咋的。”

  刘快嘴急着就要灌水,王三手中的车把一使劲,那小车的前挡,咣当一下就撞在了对方的水桶上,撞出个大窟窿,刘快嘴心疼得大喊大叫起来:“好你个狗日的王三,你把老娘的水桶撞坏了。你个挨千刀的!你个遭雷劈的!你赔我的水桶!” 王三还不服气呢:“我又不是,故意的,为啥要赔?赔你个球呀!”刘快嘴说:“你还骂人呢。你推着车子,愣往前撞,还说不是故意的?光天化日,你个挨千刀的,老娘跟你拼了——老娘今天就要你赔我个球!”刘快嘴扔了水桶,一头撞向王三,伸手就去抓他的裤裆,俩人就地撕打起来。

  旁边看热闹的,有的就趁机起哄。“好哇,使劲呀,抓呀,使劲抓!”“王三,加油呀。大男人别被老娘们欺侮了。”俩人打得难解难分,地上滚成一团,衣服弄湿了也不肯撒手。

  这时候就听背后有人瓮声瓮气的大喊了一声:“干什么呢,吃饱了撑的吗——!”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电工金大头!只见他身着短裤,及垃着拖鞋,腆着肚子,横眉立目的站在那里。有人便悄悄地说:“不好,金大头来了。他可是村主任老婆红嘴鸥的兄弟,又是刘快嘴的娘家人,王三怕要吃大亏了。”

  五 水电费涨了

  刘快嘴见了金大头,就像是见了救星似的,也不抓也不打了,干脆蹲在地上干嚎起来。“大头兄弟呀,你可来了呀。王三欺负我了呀,把我的水桶撞坏了呀。看在娘家门子的份上,你得替我做主呀。老金家的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呀。”

  “王三,你小子也欺负起人来了!我他妈的——”金大头居高临下,扬起胖乎乎熊掌般的巴掌,冲着王三就要搧下去,旁边有人就劝说了:“哎,这可不对呀!千万不要这样!”

  “说的是。他俩打仗是他们的不对,你帮着打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金大头扬起的手只好放下,训斥三王说:“瞧你个熊样——为什么欺负人啊?” 王三说:“我没欺侮她,是她,她……加我的塞!”金大头说:“你他娘的他他个屁,什么东西!”王三说:“她,她凭什么,钻,钻我空子”。金大头说:“钻你空子,人家还钻你媳妇被窝哩!你的能耐呢!瞧你个窝囊熊样,连个媳妇都守不住,钻你空子,活该!”

  人们又哄笑起来。

  “你,你们合起伙来欺侮人”王三仍不服气。金大头跨前一步,逼问着说:“欺侮你了吗,让大家说说,欺侮你了吗!废话少说,你赶紧赔人家水桶钱!”刘快嘴也趁机说:“赶紧赔钱,否则老娘我跟你没完!”王三塔拉下脑袋说:“我,没,没带钱。”旁边有人起哄:“没带钱不要紧。你不是养着种猪吗,到时候给她用一下就两顶了。” “放你娘的狗屁!狗带嚼子胡嘞嘞,看我割了你舌头!!”刘快嘴双手卡腰,一脸的怒气,盘在脑后的头发不住地撅起来。王三说:“赔多少?” 刘快嘴说:“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我也不讹你,至少三十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旁边有人赶紧说和:“一只水桶,三十块钱也行,配一次猪就挣回来了”。“好­­吧,三十就三十,我赔就是。” 王三说着又去灌水。刘快嘴说:“大头兄弟,你给我作证,王三可是欠我三十块钱呀!”金大头摆了摆手:“行了,不就三十块钱吗,赶紧回家吧!”刘快嘴收拾起撞瘪了的空水桶说了句:“大清早的,真他娘的倒霉!”回家去了。

  金大头说:“大伙听着,现在我公布一件事情,从这个月起,水电费价格调整了呵。”说着走到井房跟前,从墙洞里抠出个粉笔头来,在水泥小黑板上写下一行字:“下月水费每月每人五元,电费每度一元。”这下又引来大伙的议论纷纷。王凤兰说:“金大头,水电费上个月不是刚调整过的吗。”小家雀也说:“是呀,上个月刚涨了价。这个月怎么又涨了啊,这日子还让不让过了!”金大头说:“过不过你问我呐?电价是上头管着,水价是村长定的,冲我嚷什么呢?!不想用电就点煤油灯呐,不想喝水就跟铁公鸡学,自个家里挖水窖喝雨水呐,没人拦着你!”听了金大头这句话,大伙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了,一个个眼看着金大头扬长而去。小家雀冲着金大头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说:“瞧瞧,说一不二,好威风呀!”大梳子说:“这下好了,水电费一月多出几十块,这日子真得没法过了!”小家雀说:“老耿大叔,水电费说涨就涨,还一下涨了那么多,你这个水官儿是怎么当的!”耿老魁说:“嘿嘿,我这个水官儿就是替村长打工的。你们也不想想,这井是谁打的?这电又谁管着?水电费收多少是我说了算还是人家说了算?”这时只听得后面喊:“闪开了,闪开了,碰着了别怪啊。”众人回头,只见王凤兰挑着两只大号水桶,忽闪着两只大脚板又赶了回来。小家雀说:“凤兰嫂子,这么快就赶回来了。”王凤兰说:“赶回来了。趁着有空这回多挑他几担,两只大缸都灌满。怎么,听说水电费又涨了?”小家雀超小黑板努努嘴说:“可不是么,小黑板上写着呢!”王凤兰愤愤不平:“涨涨涨,这吃水井成了村长家的摇钱树了。”小家雀说:“小声点,金大头在井房里呢”。王凤兰说:“听见才好呢!我就是说,村长家的水咱吃不起了!”村民王长德已经灌满一车水,摇着头还是那句话:“唉,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刘快嘴又挑着一对新桶回来了,听见别人在纷纷议论着,以为还在说他刚才和王三干仗的事,猜疑地说:“小家贼,你们在说什么呢,谁跟谁没法过了呀。”小家雀说:“你这娘们,嘴快腿脚也快。我这一桶水没装完呢,你又来了。”刘快嘴说:“嗨,叫王三那小子气的,这脚底下都冒泡了。刚才你们说什么来着。”小家雀说:“说什么,问你娘家人金大头去吧!”刘快嘴说:“这是怎么说呢!我娘家人碍着你什么事了!”。小家雀说:“还能什么事,才说乡里建学校要钱,一会儿的功夫,水电费就涨了,往后这村长家的水可真吃不起了!”刘快嘴说:“都是上头定的章程,大头兄弟说了也不算呐!背后里嚼舌头,守着他你咋不说呢?”耿老魁对小家雀说:“粮堆家的,你这张嘴呀,就是缺少个把门栓,不注意个分寸,不注意个影响,净是惹事生非!”小家雀吐了下舌头说:“老耿大叔,你在村里这么些年了,都知道你是好人,不会打我的小报告的吧。”耿老魁眯缝着眼睛笑着说:“好人还会绝户打光棍?我上了岁数了,耳朵不好使,你们说些什么,我啥也没听见。”

  第 六章 广播收费了

  十字街上,与大碾盘相隔不远处就是村委会,外边吵吵闹闹,里面也没闲着。

  铁公鸡来到广播室门口,眯缝着眼睛,对着“广播重地闲人免进”几个字打量了半天,又双手扒着门缝,撅着屁股往广播室里瞧。只见刘曰文坐在里面念着广播稿:“修桥铺路造福于民,集资捐款是每个村民的义务。时间紧,任务重,希望广大农民朋友正确对待国家、集体、个人三者利益的关系,端正态度,依法履行应当承担的义务——”铁公鸡哪里顾得了这个,没等刘曰文把文件念完,推门便进去了,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说:“曰文大侄子,我家小花昨天晚上跑了,找了一宿没找着。你给广播一下。”刘曰文赶紧关了扩音器,大声说:“你这个人,怎么随便就进来了呢,没看见门口的警示牌吗,广播重地,闲人免进,你咋一点规矩不懂呢。”铁公鸡嘿嘿一笑说:“我有急事呢!”

  刘曰文说:“你有急事,是你的事重要,还是乡政府的工作重要?”

  铁公鸡说:“当然是政府重要了,不过我的事也很重要。我的小花昨晚上不见了!”

  刘曰文挺纳闷的问道:“小花不见了,是你的孙女小花吗?”铁公鸡说:“是我家一头小花猪!给你,看看这个。”刘曰文接过铁公鸡递给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寻猪启示,今有铁公鸡小花猪一头,离家出走,有见者请速告失主,当面重谢。刘曰文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啊。还小花不见了,还离家出走,你这词儿用的,怎么人猪不分呢?是你自己写的吗。”

  铁公鸡眯起眼睛说:“我哪有这水平。这词儿,写的多好啊!给广播一下吧!”刘曰文不急不忙点起一支香烟,反问道:“你家小花猪什么时候出走的?”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圈门没关好,溜出去的。”铁公鸡看着对方夹在手上的香烟,鼻孔抽搐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小错误,马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瘪了肚子的烟盒来,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嘻嘻,搂草打兔子,闲着也是闲着,顺便给广播一下吧,嗯?”刘曰文看了对方一眼说:“你多咱见我闲着了!”然后审视着纸条上广告词儿,念出说:“有见者——请速告失主——当面重谢!这是谁写的,什么词儿呐!什么当面重谢?一头小花猪你重谢什么,有那么重要吗?”铁公鸡说:“咦,我那小花不是一般的品种,金贵着哩,给头成年猪都不换。”刘曰文说:“是吗。那咱就照规定来吧。广播一下可以的,得交点广播费”。铁公鸡一听就急了说:“什么,丢了一头小猪,帮忙找一找,还要收费,这是啥章程?以前咋不收呢。”刘曰文说:“以前是以前,公共资源,能白用吗?广播不得浪费电力吗?”铁公鸡说:“你每天守着个话筒,说了那么多,就不浪费了?”刘曰文说:“那是公事,你这是私事。公事说的再多也不叫浪费。不是我难为你,这都是村长定的,今后村民凡使用广播一律收费。”铁公鸡说: “你们成天在大喇叭里怎么吆吆喝都行,老百姓有事用一下就收费,这是什么章程,这不胡扯么!”刘曰问说:“ 反正当下就这么情况,原则问题,你发牢骚也没用。要不你找村长去。”铁公鸡没辙了,想了想说:“那得,收多少啊”刘曰文说:“你打算广播几遍呢”铁公鸡说:“一遍就够了”刘曰文说:“广播一遍,收费10元。”铁公鸡说:“你们真够狠的呀!”刘曰文说:“嫌贵拉倒。播不播?不播赶紧出去,别耽误我工作。”

  第八章 这也是原则问题

  刘曰文打开扩音器,对着话筒刚刚念了一句:“进一步加强宣传教育,提高农民捐资公益事业的积极性”,铁公鸡就说:“停,停!”。刘曰文赶紧捂着话筒说:“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在广播室捣乱呐!”铁公鸡说:“咱们再合计合计,广播两遍多少钱?”刘曰文说:“一遍十块,两遍二十,别磨唧了好不好!”铁公鸡说:“打个七折五,十五块钱吧”刘曰文说:“你还七折五,没见你这号人!既然舍不得那几块钱,为啥还说要重谢?一头小猪,你怎么个重谢?”铁公鸡说:“怎么重谢是我的事,反正你管不着。七折五,给你十五块钱吧。”刘曰文说:“是村里收的,怎么是给我钱呢”。铁公鸡说:“沾亲带故的,给谁都一样。”刘曰文眨眨眼说:“沾亲带故?谁跟你沾亲带故了?”铁公鸡说:“你母亲娘家的三姨,是我二表姐门子上的是不是?按理说你得管我母亲叫姑姥姥,管我叫姑姥表叔是不是?”刘曰文被弄得一头雾水:“什么是不是,是不是?什么三姨二表姐老表叔的,上哪里弄这么些瓜瓜蔓蔓?我怎么没听说过呢?”铁公鸡说:“你没听说那是你家老人没告诉你,反正就是这么个理儿,你不能一当了官就六亲不认。”刘曰文说:“我也没说不认,关键是我实在做不了主,这是原则问题!”铁公鸡说:“你做不了主,你成天在喇叭里吆喝啥?好像什么事儿都是你说了算似的!”刘曰文说:“我干的就是吆喝的差事!”铁公鸡说:“反正我不信。你当着村里的半个家,这点小事还做不了主?十五块钱广播两遍,大小是个人情。下次选干部的时候,我还替你拉选票。”刘曰文简直哭笑不得:“遇到你这种人,真没办法。好吧,你赶紧交钱,剩下那五块钱我替你出了。求求你别影响我工作!”铁公鸡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刘曰文,还不忘了说:“你得找我五块啊!”刘曰文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摔给他,铁公鸡接过钱说:“还有呢。”刘曰文简直要疯了,大声说:“还有什么!”铁公鸡说:“发票呀,你收了钱还没给发票呢!”

  刘曰文简直快要崩溃了:“我的姑老表!我给你播了就完了,你还要发票干嘛呢!难不成你还要回家报销吗!”铁公鸡还有他的道理:“这也是原则问题,万一村长问起这事,说收钱没有啊,我怎么回答呢?空口无凭不是?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刘曰文赶紧说:“好好好,是原则问题,我算服了你了!我给你开一张就是了!”

  刘曰文开好收据,指了指桌子上的半盒烟说:“发票给你!赶紧的连你那半合破烟一起拿走!”铁公鸡把收据和烟一起装进兜里,咕哝着说:“这我就比较放心了,公事公办,谁也不欠谁。抓紧播出吧!下次选举,别指望我再投你票了。”

  铁公鸡这回是到背着手,仰着头,打了胜仗似的出了村委办公室。刘曰文只觉得心口一阵酸痛,脸色苍白,半晌才喘过气来,愣怔着说:“这人如果都变成这样,世间该是多么可怕!可悲!”不管怎么说,他还得打开扩音器,对着话筒继续完成他的任务:“广大农民朋友们,今年全乡农村道路整修战役已经打响,让我们共同携起手来为加强全乡经济建设速度,努力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而奋斗吧。宣传提纲就此广播完毕。最后插播一条广告。寻猪启示,今有铁公鸡猪一头,离家出走,有遇见者,速告失主,当面重谢。”(未完,联系电话15953367669,微信huantaizhang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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