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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一部(二)

2019-11-15 15:58:33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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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火热的心

  高大泉住在芳草地正中一条大街的东头。原来这儿是地主歪嘴子废掉的小场院,地形是四四方方的;西北角两间砖座瓦顶的正房,靠东南又有两间坯座草顶的厢房,四间房子分成两处;他们搬过来以后,三口人一齐动手,挑水脱坯,打起四面土墙,把两处房子围成一个院子,又栽了一圈儿杨柳树和几棵槐树。他们还垒了一个猪圈,搭了个柴禾棚子,编了个小排子门儿。这所宅院虽说一切都很简陋,却收拾得干净利索,显着一股子生气勃勃的样子。

  朱铁汉走进排子门,见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正在北屋前,扭着两条小腿,追赶一只花母鸡,就停住步,做出一副扑抓的姿势,绷起脸,瞪着眼说:“小龙,你爸爸哪?快说!”  小龙最怕朱铁汉。因为朱铁汉一高兴就揪他的小鼻子,又酸又疼,憋得出不来气。于是,他撇下花母鸡,转身要往屋里跑,正好扑在妈妈的怀里。

  吕瑞芬听见外边有人说话,迎出屋子。她完全是一个做妈妈的样子了,身子比过去壮实,清秀中带着一股稳重劲儿;虽然到了河北,还照家乡的样子梳着头,脑门偏垂着一缕短发;上身穿着大襟的素花棉袄,下面的青布棉裤,裤脚很肥大。(朴实的劳动妇女形象)她正做饭,还带着两手金黄的棒子面;(玉米面主食,代表了当时的生活水平)一面用胳膊腕楼住儿子,一面冲着朱铁汉说:“瞧你这个没正经的叔叔,又逗我们啦?”

  朱铁汉说:“我问他爸爸,他不言声嘛!”  吕瑞芬说:“你的态度不好,就不告诉你!”  朱铁汉说:“嘿,你们家还有这么多的规矩呀?这好办。”他两条腿“叭”地一并,敬了个军礼,拿腔拿调地说:“吕瑞芬同志,请问,高大泉同志在家吗?”  吕瑞芬璞嗤一声笑了,亲着小龙的脸蛋说:“瞧你叔那怪样子,长大了别跟他学!”  朱铁汉把胸脯子一挺:“我怎么?扛起枪杆子能护村,抡起大锄能耪地,一瞪眼珠子,地主们浑身打哆嗦!不跟我学,跟你学呀?人家到你屋里擦擦枪,把你吓得不住声地问顶着子儿没有,摸都不敢摸。大泉哥在地里刨下一个树根,你都背不回家,还得让二林到半路上接你。小组会上纪念国庆,让你代表干部家属表表态,大泉哥一字一句地教了半夜,结果呢,你还把个‘爱国主义”说成了‘爱国都去’。自己说说,你这是啥样子?哈哈哈!”(这就是吕瑞芬的起始水平)吕瑞芬听到后边这句话,脸蛋羞红了,不示弱地说:“不用笑话人,我们群众当然比不了你们党员。再说,我总比你妈那个干部家属强点吧?大伙儿在高台阶欢天喜地的领土地照、烧旧契,她关上屋门,偷着烧香磕头,说老天爷千百年没睁眼,这回可给穷人降了福……”

  朱铁汉被揭到了短处,硬着嘴说:“你别瞎造谣,从打土改,她一看分房分地是真的,就把佛兔神像都收起来了,再不迷信啦!”吕瑞芬说:“我亲眼看见的,怎么是造谣?那天我去串门儿,正巧遇上,她慌慌张张地拉住我说,‘可别对外人讲,丢脸;我是高兴得不知咋办好了。’铁汉,你也不用害怕,我不给你抖落去!”朱铁汉怕再招惹出几句让他不露脸的话儿来,就赶紧收场说:“大泉哥到底在家没有?找他有正经的急事儿。”

  吕瑞芬也郑重起来,说:“不是吃饭睡觉,他能在家呆住吗?半夜出去的,刚回来,门没进,说是给南头邓三奶奶从镇上带回一点药,得赶快给送去。他那鞋底子上有轱辘,谁知道这工夫又转哪儿去张罗啦!”  朱铁汉根本听不出女人这番话是对自已丈夫的抱怨,还是赞美。没有成亲的小伙子,体会不出来,他也不想知道这一些,就又朝小龙鼓腮瞪眼地跺跺脚,转身跑到街门口。(以后谈起恋爱来,会深有体会的。)

  这当儿,太阳已经高悬在明净的天空,街上显得安静、豁亮,只有几个小孩子在那儿玩耍。

  忽然,一阵车轮响,一片黄土烟,一连声地呼喊:“嗨,借光喽,小心点儿!”

  朱铁汉扭头往东一看,只见一个人拉着一辆木轮排子车,朝这边“呼隆呼隆”地冲过来。

  那车上载着金子一样的黄土,(拉土的人有金子一样的心)装得满满尖尖,还扣放着一把小铁锨。拉车的人两只手使劲儿攘着车辕子,套在肩上的纤绳拉得紧绷绷的,弯着腰,低着头,两只大脚蹬在地上像一头稳健的牛,用力地向前猛走。他那乌黑的头顶和通红的脸上冒着热气,滴着汗珠儿。(王国福的名言:“拉革命车不松套,要一直拉到共产主义”。报道王国福事迹的时候,为了语句通顺把“要”字去掉了。而且最近看一个视频,王国福的儿子回忆王国福,就是“早上四点多钟,扛着一把小铁锨就出门了”。高大泉在正文中首次出场,暗含了王国福是大泉的原型。)

  朱铁汉跑过来,帮他推车,说:“大泉哥,你拉土干什么呀?”高大泉回答说:“垫道。(也是暗含着大泉在整部书中的作为就是带领翻身农民走组织起来的“金光大道”)你看看从街里到野外的这条道儿,一秋一冬,人踩车轧,到处弄得坑坑洼洼;等开春闹起生产来,行人走车多不方便哪!”他说着,用胳膊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那件拆洗缝补得十分整洁的棉袄袖口上,有一个新撕开的三角口子,露出棉花。

  朱铁汉说:“改日再干这个吧。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区里通知,让村长去开会,一定是要了解翻身农民的新气象;咱们得尽力多搜集这方面的好材料,汇报上去,让领导放心。你呀,赶紧去摸摸,下午行政小组长开会,晚上咱党内还要碰头,生法儿别把好例子丢掉!”

  高大泉停下来,倚坐在车辕子上,擦着汗,细心地听。听完朱铁汉兴致勃勃的谈论之后,想了想说:“这是土改以后区里召集的第一个干部会,我估计,除了听下边的汇报,一定要布置新的任务。……”

  朱铁汉没想到这一层,就说:“布置什么新任务呢?去年闹了灾,收成不好,交公粮的事儿,国家给免了,不会再派;志愿军一过鸭绿江,跟朝鲜人民一块儿把美国鬼子打得落花流水,帝国主义想掐死新中国的美梦做不成了,政府不会再动员参军。你说,新任务是什么呢?”

  高大泉沉思地说:“我估计,这回上边要布置搞社会主义的事儿了!”(预见性是领导干部的重要素质,这是个人的敏感性决定的,高大泉这种个人的敏感性又来自于他本人对翻身农民的感情)

  朱铁汉一惊一喜:“嗨,能这么快吗?”

  高大泉说:“你想想,咱们举行入党仪式那天,工作队队长罗旭光同志怎么讲的。他说,共产党奔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土改以后要搞社会主义。他说,革命不能歇气,脚步不能停留,得接着往下闯。你想想,土改的结尾工作早完了,上级还不布置这个任务吗?”

  朱铁汉拍着大手说:“有门儿,你再估计一下,咱们的社会主义,怎么个搞法呢?一定更红火,更有意思吧?”

  高大泉笑笑说:“这个我可估计不出来。过去光知道要闹土改,不明白怎么搞,上级一派人来,就清楚啦;往后搞社会主义,上级也得派人,也得下指示(过去的经验),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我看哪,咱们不光要搜集新气象的材料。往上报,最紧要的,得做好准备,等着接受新任务。”

  朱铁汉咧着嘴巴大笑:“还是你想得高。好吧,晚上咱们开党小组会,就扯扯这个吧!”  高大泉见朱铁汉说完又要跑,就拦住他:“上级还没正式布置!别又到处嚷嚷去。周丽平他们正收拾村公所办公室, 你也伸伸手,准备一幅对联,好贴在毛主席像两边。这是咱们自己办公事的地方,一定要安排得像个样子才行。”

  朱铁汉说:“对联怎么写?我这肚子里可掏不出词儿来呀!”高大泉说:“你找小学校的姜老师呀!让他编个能表达咱们心意的词句,写在大红纸上,”

  朱铁汉心里本来就装满了欢乐,一听说要有新任务,更加高兴起来。他不顾帮着把车推到地方,转身就跑了。

  高大泉把车子拉到村西口,停下来。他脱掉棉袄,夹在一棵小柳树杈上,把小白布褂子的袖儿往胳膊上卷了卷,就从车上抽下小铁锨;先把路面上高低不平的地方该铲的铲铲,该挖的挖挖,随后又一锨一锨地扬撒着车子上的黄土,垫在路面上。小铁锨在他那双有力的手上舞动着,好像戏台上的武生耍着刀枪剑戟,那土扬出去一团云,落在地上一片金;冰冻着的乡村道路上,好像在铺展着一床驼绒的大地毯。(劳动是美好的)

  抱着胖娃娃、提着花包袱的万淑华,走娘家回来,看着高大泉干得那么带劲儿,忍不住地夸开了:“我老远就瞧见有人垫道儿,没认出模样,就猜到是你。一你呀,净干修好的事儿。修好得好,白头到老,明年瑞芬再给你养一个白胖小子。”她说着,自己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万淑华是朱荣的媳妇,爱说爱笑,好串门儿,好打听事儿,嘴又快,人们都叫她“活电报”。她还有个小毛病也很出名,跟朱荣成亲以后,不大习惯过日子,常常走娘家,朱荣干着急,没办法。论年纪,高大泉比朱荣小、比万淑华大,论庄亲,他们是叔嫂辈,到一块儿断不了开几句玩笑。所以。高大泉听万淑华这么说,也接着她的话儿来了几句:“应该让朱荣哥也多做点修好的事儿修好得好,修得媳妇再不往娘家跑……”(嘴巴跟得快代表脑子反应快)

  万淑华使劲儿叫喊起来:“该死的,我看你再说!要不是抱孩子占着我的手,非拿土坷垃给你砸两个大窟窿,让你抱着脑袋找瑞芬哭去!”

  她的神情一转,朝高大泉跟前凑了一步,又郑重地说:

  “大兄弟你往后可不许再拿老眼光看人啦。我跟你说正经的哪。好多人背后议论我,都嫌我往娘家跑。我不跑怎么着?过去家里连个针尖大块地都没有,他扛长活,光能顾他妈吃;我多往娘家跑几趟,给家里省点粮食,为的是少挨几天饿。那会儿,别人一笑话我走娘家多,我就跟你大哥吵,指着鼻子骂他:朱荣,朱荣,我跟你一辈子,也不用想见见自己家的地啦,等老了一挺腿,连坟坑都没处刨,只能扔到大草甸子上喂野鹰啦!真想不到,还没等到老,共产党把土地送到手里来了!这回,我抽个空走一趟,把分到地的喜事儿跟孩子的老爷、姥姥说说,也让他们高兴高兴。你瞧吧,往后,就是拿车接我,也没空跑娘家啦。我们得好好伺候那十五亩地呀!”(原来如此)她说完,就往街里走;走出好远,又回过头来喊,“大泉兄弟,说正经的,快穿上棉袄吧,这么冷的天,小心冻着!”高大泉直着身,望着万淑华走去的背影,脑子里正转着她那几句话,(应该有所触动,以后工作中说话是不是应该多考虑一层,杰出人物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又见一个老太太从南坎子那边急匆匆地奔他来。她是朱铁汉的妈妈,五十多岁,细高个儿,浑身上下干净利索;走到跟前之后,看看车上,又看看垫在道上的土,随后何:“大泉,你这土是在哪儿挖的?”  高大泉挺纳闷地回答:“在北头苇子坑边上。”

  “你没挖出什么来吧?”  “有土,,还有草根”  “这就是了。我在那边看你半天,可把我吓坏啦!”“大婶,什么秘密事儿呀?”  “真是秘密,除了你,第二个人都甭想知道,连铁汉我都不告诉他。”

  “对我说吧,我给您保密。”

  “在芳草地,我最相信你。唉,说起来,怪躁人。大婶受半辈子穷,挨半辈子骗……”

  “噢,又是烧香拜佛的事儿吧?您应当破除迷信。世界上没有鬼,没有神。咱们过去受穷,是地主剥削的。如今翻了身,是靠斗争得来的。”

  “说得对,说得对!这弯子不好转哪!从打我没懂事儿,我妈就叫我信鬼神,我就信啦,一直信到发土地证那天。穷得锅都揭不开,还得给它买香烧。领了土地证,我又偷偷地烧了一回,铁汉还跟我吵了一顿。我躺在炕上一想,对呀,敬一辈子鬼神给我一根草节儿没有?共产党一来,才分了房子分了地,翻了身,不挨欺负了,还出息了我们铁汉这根苗子。一生气,我把那些泥像都收拾到破麻袋里。起了个五更,偷偷地埋在苇子坑边上了。”

  “您干得好!翻身农民带头破除迷信,这是光荣的事儿,为啥偷偷的呀?”

  “免得别人当成新闻,给我到处传,怪不好意思的。我刚才怕你挖出来,让那个活电报知道了,她更得添枝加叶地到处嚷嚷。大泉,你可别对外人说呀!”

  高大泉笑着,点点头。

  铁汉妈带着信任和满足的神气回去了。(一个场景,几个人物,多大的信息量,这才称得上是大作家。对比巴金巴老的作品如何?)

  高大泉拉来最后一车土,一边往道上垫,一边想:“这些新气象都是往前奔的希望;等村长开会回来,把上级的指示带到芳草地,他们都会从心里拥护,都会踊跃参加;搞起社会主义之后,农村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又会出现多大的喜事儿呢?他满心欢喜地放下车子,迈上了高台阶。

  两只喜鹊登在香椿树上,朝着他喳喳叫。

  窗户是新糊的纸,办公室里明亮亮;桌凳重新摆好,地下扫得干干净净;炉子也安装起来,连用的煤球和劈柴都准备在一边了。

  高大泉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切,听见西院民校(农民不光是要从经济上翻身,更要从文化上翻身)教室里传来一些青年人的大声说笑。他打算到家里去取毛主席像;转过身,刚到二门前,忽然瞧见一个人在那儿探头探脑,可能是瞧见了他,又缩回去了。他立刻认出这个人,紧走几步,追到大门口;见那个人已经下了台阶,要溜,就大声喊:“歪嘴子,你给我站住!”歪嘴子哆嗦一下,赶紧停住了。

  高大泉站立在高台阶上,两只眼睛警惕地盯住这个地主分子,估计着他要干什么勾当。

  芳草地一解放,县政府就根据群众的要求,把这个恶霸地主歪嘴子逮捕,关进大狱里去了;可是土改运动的后期,据说,歪嘴子没有“人命”,(没有直接打死人,呵呵)已经认罪,所以把他解回村,开了斗争会,戴了帽子。平时他像个地老鼠似的藏在小屋里不出门,今天为啥跑到村公所门口晃荡?

  高大泉大声地追问他:“老老实实地说,你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歪嘴子怯生生地看高大泉一眼,又低下他那个光葫芦头,咧着像踩扁了的罐头盒一样的歪嘴巴,蚊子嗡嗡似地说:“我,我,我到这儿找你,你是领导,是治保主任,我想请示一个事儿……”

  高大泉说:“你找我说什么,就喊一声进来嘛,为什么在门外边贼头贼脑的?”

  歪嘴子两只手捂着胸口,回答的声音更小了:“我,我害怕……”

  高大泉看着歪嘴子那委委缩缩的怪样子,哼了一声,“我害怕”这三个字儿,引起高大泉的沉思,一件往事,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十六年前,一个阴天的午后,下着小雨丝,高大泉跟乐二叔,怀着一种可笑的幻想,离开冯少怀的家,投奔歪嘴子这个虎口。(估计这一段曾经写在引子里,后来又调整到这里了,猜想。如果是这样,应该想一想作者这样做的匠心)就在这个高台阶的上下,他跟歪嘴子见面。那时候高台阶上边站着身穿绸缎、手持文明棍、眼睛戴着墨镜的歪嘴子;他的左边站着高大泉和乐二叔的引见人张金发,他的右边蹲着一只伸舌头、瞪眼睛的大黄狗。(左边张金发右边大黄狗,妙笔!)乐二叔拉着高大泉的小手,让他上前见东家。高大泉站着不动,乐二叔一个劲儿催他,张金发不住声地喊他,就是不肯上前来。歪嘴子生气了,瞪着眼珠子、戳点着文明棍问:“这孩子怎么回事?不愿意到我这儿干是怎么着?”当时,高大泉紧闭着嘴唇不吭声,张金发在一旁用一句“头一回见面,他害怕”的话,才算搪塞过去。十六年后的今天,天与地翻了个儿。高大泉不仅懂得了谁是时代的主人,谁是罪人,而且,亲眼看到真正的主人成了主人,真正的罪人威风扫地,成了狗屎堆!如今是高大泉站立在台阶上审问下边的地主分子歪嘴子了。这样大翻个的根本原因,就是人民掌握了政权啊!

  高大泉想到这里,胸膛里涌起来的那股怒气,立刻变成了豪气。他冲着下边那个弯腰低头、缩成一团的歪嘴子问:“你找我有啥事,快说!”  歪嘴子结结巴巴地说:“土改完了,不按着贫农团和农会的组织活动了,把老百姓都编成了小组 ……”

  高大泉打断他的话:“嘿,你的耳朵好灵通啊!”

  歪嘴子连忙解释:“我听见秦恺跟周士勤他们说这个事儿,才知道的。”

  高大泉说:“我们行政小组,是我们人民自己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

  “没有你的份儿!”

  “我想跟领导请求请求,村里开什么会,我列席旁听,受受教育……”(想融入新社会,伺机东山再起)

  “不行!所有群众活动,都不准你参加,也不准你到处串,老老实实地去劳动改造,听见没有?”

  “啊……”

  “你不用翻白眼,你一点也没有老实!”

  “哎呀,大兄弟,……”

  “住嘴,往后不许你这么叫我!”

  “我要是点名道姓的,不礼貌吧?”

  “我是治保主任,就叫我治保主任!”

  “唔,我说高主任,往后您得多帮助我呀。”

  “我这会儿就帮助你哪!管制你,监视你,强迫你劳动就是帮助你。只要你低头认罪,重新做人,就有出路;要是想使点手腕,钻点空子,占点什么便宜,那是自走绝路。新中国是铁打的江山,谁都不用想动它一根毫毛,你就死了这个心吧!”(看透了这帮人,《平凡的世界》中的大地主的儿子金光亮在摘掉了帽子之后是多么的张狂啊。)

  “啊……”

  “走,回家去干活!”

  歪嘴子拖着腿,朝街里走;他想回头再看看高大泉,可是没敢这样做。

  高大泉盯着那个可恶的背影正出神,忽听对面一阵大笑,抬头一看,街那边站着朱铁汉。

  朱铁汉一手提着一张大红纸条,像张开的翅膀,像挂上了飘带,朝这边飞奔而来,他一边上台阶,一边笑呵呵地说:“我在那边站了好大工夫,这边演的戏,全看见了,真有意思。歪嘴子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骨头都酥了。”

  高大泉说:“对这号人不狠不行。”

  朱铁汉说:“要论狠,我也够狠的了,可是他总不像怕你那样怕我。”

  高大泉说:“都怪你总爱吹胡子瞪眼。瞪眼解决不了问题,往后得讲究讲究对付这种人的办法啦。”

  朱铁汉举着红纸条子说:“你瞧瞧行不行。这是我和姜老师一块儿编的,”

  高大泉接过一看,上联是“翻身不忘共产党”,下联是“幸福感谢毛主席”,就连声说:“好,好!”

  朱铁汉说:“我觉着也挺够意思的。”

  高大泉说:“我比你在旧社会多活了几年,从水泊梁山到芳草地,一千多里,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有些事情我比你体会得深一点。(和引子的内容相呼应)我们的世世代代,都没有尝过这种幸福。你瑞芬嫂子的爸爸,熬到了解放的大门口,都没有赶上。咱们这一辈人,赶上了新社会,当家做主扬眉吐气;今天很幸福,远看有奔头,永生永世不能忘了党,不能忘了毛主席。所以我说,这副对联表达了咱们翻身农民的心里话。”

  朱铁汉笑笑说:“你的脑瓜是比我好使,想得深。”高大泉沉思地摇摇头:“光想到这儿不行,还得往深处想。我这回带着家小,从山东回芳草地,光想过过翻身以后的美日子,享享人民坐天下的福气。经过土地改革,入了党,我才决心把自己这一百多斤交给党!这些天,看到咱翻身农民这股子往前奔的劲儿,更给我加了油。咱们一定要按照罗旭光同志讲的那样:干革命不歇气、不停步,接着往下闯!”

  朱铁汉也激动起来,说:“我的脑瓜没有你机灵,可是,心,跟你是一样热的。等上级领导的新指示下来之后,你就看我朱铁汉的行动吧!”(豪爽的铁汉)

  一伙子青年唱着歌,从村公所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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