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与思考：我们这一代（诗歌）

·佚名·

1949年隆隆的礼炮声中
催生了新中国，
也催生了我们，40末和50后，
这时辰就决定了
我们与新中国同生共命。
新中国的胜利就是我们的胜利，
新中国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
新中国的挫折就是我们的挫折，
新中国的光荣就是我们的光荣，
这是你摆脱不了的，这是我们的宿命，
它将终其我们的一生。

台湾的龙应台说每个人一生都有一支启蒙歌曲
她想推崇台湾的《绿岛小夜曲》，
结果响起的是一片“一条大河波浪宽……”
我们40末和50后的启蒙歌曲是哪支呢？
它应该是我们戴上红领巾时高唱的：
我们新中国的儿童，我们新少年的先锋，
团结起来继承我们的父兄
不怕艰难和担子重
为了新中国的建设奋斗
勇敢前进前进
跟着毛泽东。

于是人民公社的田地里
有我们幼小的身躯在捡拾麦穂，
大炼钢铁的高炉里有我们交来的废钢铁在熔化，
欢呼三面红旗的游行队伍里
有我们挥舞的小旗。
捡到一分钱我们会把它交给警察叔叔，
公共汽车上我们会主动让座，
我们会扶老人、盲人过马路
当然不象现在相声上调侃的那样。
我们帮助五保户打扫卫生清洗衣服，
最后会在作文里感到骄傲，
感到红领巾更红了，天更蓝了。
这是幼小心灵真实的流露
绝不是所谓“从小就学会撒谎”。
除“四害”的大军里，有我们的机关和弹弓，
我们打死了无数的老鼠苍蝇蚊子和无辜的麻雀，
今天的某些人总在攻击我们破坏了生态，
却从不提消灭老鼠苍蝇蚊子是不是也破坏了生态，
是不是也改善了卫生环境。

在歌唱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
的歌声中有我们稚嫩的声音，
平心而论就是今天看来
总路线“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
建设社会主义”却是一点都不错的：
在一个极落后的
不会造汽车，不会造拖拉机，不会造坦克飞机，
只擅长景泰蓝紫沙壶捏面人
工业规模还不如一个弹丸小国比利时的农业国家
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工业国家，建设强大国家，
不争分夺秒怎么行？
当然是要鼓足干劲，当然是要争取先进！
都是葛优躺都是佛系青年都是半死不活，能搞成什么？
“多快好省”更是一点不错，更是符合经济规律的：
“多”不就是物质产品要多，要丰富吗？
“快”不就是劳动效率要高吗？
“好”不就是产品的质量，使用价值要
持久耐用，不假冒伪劣吗？
“省”不就是节约原料节约成本吗？
就是要用最少的原料生产最多最好的产品吗？
这是完全符合经济规律的正确的路线。
中国就是有了工业大跃进的步伐，
有了苏联大规模的援助，
有了后来的三线建设，
所以才在七十年代就拥有了
独立完整，门类齐全的现代工业体系，
迈进了工业化国家的行列。

我们小学毕业进入中学，
读书时的口号是“胸怀祖国，放眼世界”，
北大、清华、科大、哈军工、北航、成电……
是我们最向往的学校。
“锻炼身体，建设祖国”，
“锻炼身体，保卫祖国”
是我们参加体育活动最大的动力。
牛顿、伽利略、爱因斯坦，齐奥尔科夫斯基，
科罗廖夫，加加林是我们经常谈论的人物。
矿石收音机飞机舰船模型是我们动手的项目。
当矿石收音机里响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声音，
我们高兴无比。

那时，我们的偶像是毛泽东、周恩来、朱德、
陈毅、向警予、蔡畅、欧阳立安，
是杨靖宇……后面还有一长串发光的名字：
狼牙山五壮士、江姐、刘胡兰、董存瑞、黄继光、杜凤瑞、
安业民、向秀丽、钱学森、王进喜、陈永贵、雷锋、
王杰、欧阳海、刘英俊……
我们最常唱的歌是共青团员之歌，
还有我们走在大路上。
我们把保尔的警句抄在日记本上，
把叶挺的诗印在脑海中。
青年近卫军使我们热血沸腾，
上甘岭让我们充满力量。
卓娅和舒拉让我们崇敬无比，
喀喇昆仑的战士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我们最爱看的书是《红旗飘飘》，
还有感人至深的《我的一家》
前辈的奋斗经历让我们钦佩万分。

当然，我们也爱看《科学画报》、《科学大众》、
《无线电》、《航空知识》、《世界知识》
还有《趣味数学》、《趣味物理学》、《趣味化学》、《物理学的末知世界》、《大众天文学》、《知识就是力量》
——直到今天，对那些灵异、鬼魅穿越真毫无兴趣。

我们也喜爱一些电影演员，他们和我们
崇敬的所有英雄模范科学家们一样，
没有涂脂抹粉的，没有贴睫抹唇的，
更没有割鼻削眼的，没有披金戴银前呼后拥的，
他们给我们的，是你现在想都想不到的银幕形象：
赵丹把伟大爱国者林则徐象高山一样放在我们面前，
王心刚使我们想起勐龙沙的解放军工作组长，
王晓棠让我们看到双胞胎姐妹地下工作的危险，
白杨告诉我们战斗在白山黑水的抗日英雄金玉姬，
庞学勤、王苏娅让我们领略了战火中的青春，
张瑞芳让我们认识了泼辣大胆的李双双，
崔嵬把北大荒人的豪气展现在我们面前，
张勇手表现了智勇双全的志愿军英雄，
李亚林带领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改变家乡的面貌……
这里没有娇柔造作，没有卖萌卖乘，
没有柔弱男人，没有娇喘女人，
没有小三小四，没有妻妾成群，
更没有婆媳争斗，更没有遗产战争。
我们更不会为哪个演员寻死觅活，精神失常，
媒体也不会无聊地去侦察报道他们的
一举一动那怕多少了一根头发。

我们也有喜爱的歌唱演员，
那时他们从不叫“星”，
他们各具特色的声音
和词曲俱佳的歌曲永远回响在我们心间：
郭兰英的“一条大河……”激起了我们对祖国的热爱，
才旦卓玛歌唱着照耀在雪域高原的阳光，
胡松华的“赞歌”唱出了草原牧民的心声，
贾士俊高亢的“长征”是红军万难不屈的精神，
黎信昌将我们置身于磅礴的北国风光，
马玉涛查铺的老房东歌颂了深深的军民鱼水情，
李光羲一曲东北松花江上让我们牢记民族恨，
樱桃好吃树难栽告诉我们幸福不会从天降……
这些歌没有“私奔”的呓语，没有“流浪”的相约，
没有要死要活的情天恨海，
它们充满力量，却又极具美感。

现在有人说我们是喝了狼奶的一代，
又有人说现代要与狼共舞，要有狼的思维，
真叫人犯糊涂。
确实，我们从小就被灌输了“阶级斗争”的思想，
不过平心而说那也不是空穴来风，
我们面对的毕竟不是世外桃园：
共和国刚刚建立，有的领导干部就贪污腐化，
国民党要共产党红着进城市黑着烂着出来，
一些奸商把假药伪劣药腐败食品卖给在朝鲜
浴血奋战的志愿军，
台湾的武装小组不断偷渡大陆，要建立
游击根据地，
西藏农奴主大量接受美国武器，要让西
藏回到农奴制，要西藏独立，
与新中国做生意搞贸易的外国商船在
公海被台湾被美国拦截，
美国的U-2飞机不断在中国大陆上空转圈，
美国不断在中国头上挥舞原子弹，
台湾叫着要反攻大陆……
这起码不是和谐、和善、和睦、善良、和平和友好吧？
终极的错误是在绷紧这根弦的思想指导下，
把它推到了另一个极端：
结果一个人可能因为一句话，因为一篇文章，
因为一本书，因为一件事，因为一支歌，
因为长辈的经历，因为海外的关系
被上纲上线，陷入这旋涡而无法自拔，
有时这灾祸还延及亲属子孙，
还影响到一些年轻人的升学、参军愿望。

但就是生活在那阶级斗争要天天讲的时代，
社会环境却是很安全的，
那时坐长途汽车是没有安检的，
送朋友上火车是可以送到车厢里的，
水是不必喝一口的，
进博物馆是不用安检的，
没有那一个家庭会安个防盗笼的，
孩子们上学是不需要家长护送的。
当然，肉是没有存心上过药的，
菜蔬是没有防腐剂的，
馆子里是没有地沟油的，
鱼不是吃着药物长大的，
海鲜不是被福尔马林泡着的。

那时，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帮助也是真诚的。
1966年邢台大地震，
多少工人、农民、干部、教师、解放军指战员，
少先队员给灾区人民捐钱捐粮票捐布票，
落款是“解放军战士”、“工人”、“农民”，“少先队员”，
有的直接就落“雷锋”或者“共产党员”，“共青团员”。
那时候，人们的粮食是按工作工种定量的，
多一两都没有；
人们的布票是按人头定量的，多一寸也没有；
人们的工资是按标准发放的，多一分也没有。
但他们把自己嘴边的粮食省下来，
把自己身上的布帛省下来，
把自己养家糊口的工资省下来，
捐给灾区人民！
那几斤几十斤粮票，那几尺几丈布票，
那几元几十元人民币，
它们的价值体现崇高体现怕是高于
现在唱着大名，投入钱箱的几万、十几万、
几十万，甚至百万元的！

那时的人是把国家财产公共财产看得高于一切的，
所以才有徐学惠那样的英雄！
才有龙梅玉荣那样的英雄！
才有金训华那样的英雄！
那种为生产队放羊时就直接从
羊身上抽毛捻毛线的行为，
只有极端自私自利的人才想得出来，
做得出来。
尽管它曾获得过晚会上廉价的笑
声和不分是非的掌声。

试请问：
当今那些巧夺豪取把公共财产捞为私有财产的人，
那些搞“台独”“港独”“藏独”“疆独”的人，
造谣污蔑抹黑人民英雄的人，
偷拍国家军事设施出卖情报的人，
把各种化学药品放到食品里的人，
制造假药伪药遗害患者的人，
电信网络诈骗连老人穷人都不放过的人，
用贷款逼着青年学生拍裸照坐台的人，
拐卖妇女儿童的人，
残害妇女组织卖淫的人；
横行乡里组织黑社会的人，
他们喝的是什么奶？
羊奶、兔奶、还是果奶？

新中国在艰难曲折中前进，
不发达的生产和经济决定了我
们的生活必然是艰苦困难的。
特别是三年困难时期，
物资匮乏，人们的基本生活用品
从粮油、肉食、布帛到皮鞋、自行车，
都是按计划凭票供应的，
白糖牛奶甚至要医院证明。
我们的早点常常是一碗包谷稀饭，
中饭晚饭常常是一碗白菜汤一个包谷馍馍，
学校组织郊游有一碗鸡蛋饭和卤腐
就是美味佳肴了，
一个月一次的吃肉，总让我们兴奋不已。

我们的衣着也很简单，根本谈不上美观，
还常常是哥哥穿了弟弟穿，姐姐了妹妹穿，
破了打块补丁，再破再打补丁，
看看那时的黑白照片里
就是妙龄的姑娘也穿着这样的衣裤。
大家的住房都很拥挤，
有的进门就是卧室就是餐厅就是客厅，
客人来了，甚至就坐在床上，
无非床边铺一块塑料布。

我们在学习，练习本的纸张是粗糙的，
泛着黄色，有着纤维，
任何一张有空白地方的纸就是草稿纸，
纸烟壳背面也写满了算题公式，
铅笔用到短到不能再短，
水彩颜料挤干了还要撕开再用，
考试卷子是手工刻写油印的，
很多地方模糊不清。

那时候，中国人民的生活基本就这样，
以至于西方外国人讥讽正在努力
研制两弹一星的中国人是
“喝着大锅清水汤”，“五个人穿一条裤子”，是“做梦”。
中国人的回答是“即使一万年造不出原子弹，
我们也不会跪在你们面前！”
所以当中国人的原子弹轰响在罗布泊
红色磨菇云升腾的时候，
我们冲出晚自习的教室，冲出校园，
冲到大街上，抢到《号外》，
一遍一遍地读这振奋人心的消息，
多少人两眼噙出了泪花，
满大街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高呼口号
直上云霄，
那时我们多么地自豪！

中苏论战的爆发，
让我们这一代大吃一惊，
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马克思主义，
列宁主义，斯大林、
马克思主义的精髓，无产阶级专政，
无产阶级革命，伯恩斯坦，托洛茨基，铁托
帝国主义，修正主义，殖民主义……
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
我们认真地一遍遍地听九评苏共中央公开信，
常常在一起议论这些深奥又现实的问题，
苏联的影响逐渐减弱，甚至成了我们的敌人，
三套车，伏尔加纤夫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不再响起，
一些同学无奈把苏联朋友寄来的信，美丽的邮票，电影演员照
悄悄收起，放到了箱底或是毁弃。
六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苏联已不复存在，
回头审视，你还认为这论战是无谓的吗？

我们仍在努力学习
高三的同学已在考虑选择怎样的学校
怎样的专业，
即符合自己的兴趣条件，
又能更好地报效祖国和人民。
那时候“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教育宣传遍布所有学校。
每一个学生思想上都要做好两种准备
或是升学（大学）或是工作或下农村。

此时，更大的风暴来了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了！
它爆发的原因今天仍然说词种种，
反正高三的同学是上不成大学了，
其它年级的同学也上不成学了，
文化革命从学校向社会铺开了。
“五·一六通知”
“炮打司令部”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破四旧，立四新”
“批判封建的反动血统论”
“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大串联检阅红卫兵
大辩论大批判
“文攻武卫”
“要安定团结”
“一月革命，一月夺权”
“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
“复课闹革命”
文化大革命一浪高过一浪
年轻的我们也经历了这一切。

文化革命我们决心不要孔孟之道
要张思德、要白求恩、要愚公、要雷锋，
要破四旧立四新，年轻人的冲动展现无遗
于是有了不分青红皂白乱砸一气的举动
一些千年古刹百年庙宇毁于我们之手。
文化革命我们坚信“资产阶级就在共产党内”，
于是有了批判一切批斗一切的狂暴行为，
一些干部一些老师命丧我们之手。
大串联，全国师生纷纷涌向北京，
检阅红卫兵，天安门广场山呼海啸！

现在有人编造说
每次在天门安检阅完红卫兵和革命群众之后，
遍地都遗有红卫兵革命群众抄家后私藏的金银首饰。
这是当今的黄金拜物教金钱拜物教
才想象编造出来的故事，
是一心追求个人财富和黄金的时代
才编造得出来的谎言。
那时的年轻一代
对黄金宝石玉石珍珠翡翠项链金银手饰没有爱心，
对古玩字画红木紫檀鼻壶宝鼎龙袍马褂了无兴趣。
我们只喜欢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和洗得发白的蓝工作服。
我们的追求是“打倒帝修反”，是建立红彤彤的新世界。
这其实是当时社会时代的熏陶塑造。

批判孔孟之道，批判现代修正主义，
批判反动血统论，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全国都在大讨论大辩论。
从市中心热闹的广场街道到居民小院
有人在激辩有人在旁听有人在沉思，
“故国人民有所思”。
思想解放的闸门由此开启。
辩论的内容大到“中国向何处去”“世界向何处去”，
小到单位的领导居民小组长是“革命的”，还是“走资派”。
于是有了白之祺与谭力夫在北京工业学院著名的辩论会，
有了《出身论》的勇敢的呐喊，
有了李一哲的理性思辩的长文。

在文化大革命的大潮流下，
机关干部成立了组织，起来造反了；
工厂工人成立了组织，起来造反了；
学校老师成立了组织，起来造反了；
企业职工成立了组织，起来造反了；
农民兄弟成立了组织，起来造反了；
甚至公、检、法机关的干部群众也成立了组织，起来造反了，
一些老干部们也成立了组织，起来造反了。
一时间，中国大地上群众革命组织遍地都是，数不胜数；
井岗山、新北大、东方红、红旗、湘江风雷、百万雄师、二七公社、炮兵团、联指、共宣公社、工总司、红公安、红体兵、红二司、反到底、红成部队、新华工、新湖大、新华农、红色造反团、干部联络站、钢九·一三、八·一五、八·二三、八·二六、四一四、四·二二……
那真是“满街红绿走旌旗”。
就是这庞大的洪流，席卷了中国
才成就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
只是后来几十年，整个社会所有宣传似乎
都忘记了这庞大的各行各业的群体，
而把一切都推到大中学生头上，都推到红卫兵头上，
仿佛他们就掀起了这惊天大浪！

文化革命天下大乱，各种因素错综复杂，
各种理解相互干扰，历史现实深奥莫测。
随后群众组织分成了两派相互“文攻武卫”。
同一单位同一系统的人拿刀拿枪兵戎相见，
你把我赶出学校厂区，我把你赶出城市乡村。
“没有根本厉害冲突”的群众互为仇敌，
厂房被炸垮，教室被炸塌
枪炮轰轰，弹丸横飞，死伤累累，
其中也有我们不少的同学，同龄人。
领袖坦言这就是中国的“内战”。

一月夺权一月革命
“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
“革命委员会好”。
各地普遍成立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
全国欢呼一月革命的伟大胜利！
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各单位都建立了革委会
文化革命似乎到了一个阶段。
我们经过短暂的“复课闹革命”，
就下乡当知青了。
人生的路又开始了一种全新的方式。

从初一到高三，从高三到在校大学生，
年龄差距七八岁，文化相差七八级，
一说老五届，一说老三届，
但都是知识青年，都到农村去，到这广阔天地去。
一列列火车，一辆辆汽车
把我们这数千万人送到了祖国各地
从此后祖国的肥田沃土、贫瘠山乡、海岛滩凃、边疆要地，
都有了我们的身影，
都有了我们沉重的步伐，
都有了我们艰辛的劳动，
都有了我们的贡献。
农村的生活是艰苦的，农业劳动是艰难的，
不论兵团农场不论插队落户
那里不会有人把你捧着象明星一样，
那里不会有人把你娇纵得像公主一样，
那里不会有人把你呵护得像宠物一样，
“好……”，“真好……”，“比好还好……”的无聊词语是无人听的。
那里是要与老天拼斗的，
狂风暴雨酷暑严寒，该下地就要下地，该出工就要出工，还有牛虻还有蚂蝗。
那里是要与大地拼斗的，
肥沃的、贫瘠的、坝子的、山上的，是土地就要耕种，
就要产粮的，就要有收获的，要偷奸耍滑，只会是
“人哄地皮，地哄肚皮”。
那里是要与人拼斗的，
善良的，进步的，勇敢的，懦弱的，落后的，险恶的，
形形色色的人都要打交道，
你躲也躲不了。

以云南知青华侨知青为主，还有大批参加缅共人民军的知青，
他们是中国知青中最特殊的一个群体，
是最具血性最具传奇最具光彩的群体，
是最不应该被忘记被湮没的群体。
在“支援世界革命”
“无产阶级要解放全人类”大旗的感召下，
男女青年丢下锄把奔赴异国，穿上军装拿起枪杆，
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原始丛林中，
在金三角，在萨尔温江畔，在伊洛瓦底江畔，湄公河畔，
战缅军战蒋军战坤沙，
牺牲赫赫战功赫赫！
原始丛林中的战争艰苦卓绝，
年轻生命在那里辉煌灿放，
又辉煌消失。
你要看了他们的经历“不抛眼泪也无由”，
《血色》、《暴风雪》、《蹉跎》的苦难，无法比肩。
那在血与火的炼狱中的拼斗，
真是“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飚为
我从天落”！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生活、生长。
这倒真是应了三大奋斗之言。

在农村，历尽艰辛，吃够了各种苦头，
但仔细想想，
这苦头不也是中国农业的苦吗？
不也是中国农村的苦吗？
不也是中国农民的苦吗？
五十年后国家有了大发展，人民生活水平也有了大提高，
我们再回当年的村寨去看看，
高兴啊，好啊！
当年的村寨农场还是变了，变得更好了，
农民的生活也提高了，
入村到户的水泥路取代了泥泞小路，
漂亮的砖瓦小楼房取代了茅棚草屋，
明亮的电灯取代了幽暗的小油灯，
进村入户的自来水取代了百年的古井，
摩托车皮卡车微型车越野车取代了脚力，
插秧机取代了插在泥水中的手指，
收割机取代了挥舞的镰刀原始的掼斗，
肉香菜香的饭菜取代了清汤寡水加咸菜，
农家的孩子进了大学接受高等教育。
知青们，我们这一代不高兴吗？
当我们与众乡亲泪眼相见，双手相执时，
你想到了什么？

在农村历尽艰辛苦拼硬干，
今天还有些什么人站在“人类的高度”
对知青指手划脚：
什么“毁林开荒”，什么“毁湿地种粮”，什么“毁林种橡胶”，
什么“破坏生态”，什么“破坏大自然”，“愚蠢”、“罪过”
是“可耻”，是“不可饶恕”……
知青中也有人真以为自己犯了这大罪。
今天可以随意地喝着牛奶吃着汉堡敲着键盘的某些先生们：
请问你们：
在半个世纪前，国家急需粮食，国防急需橡胶的时刻，
你怎么办？
天上不会掉下来，国外买不来，森林草地上不会自己长出来，
如果你当家你怎么办？
是无所作为，坐以待毙，
是屈膝求降摇尾乞怜？
还是自力更生奋发图强？
不要随意地讥笑先辈们，
不要以为自己就站在什么“人类”的制高点上，
不要以为自己可以一目了然
事后风凉话，对太平洋说去！

当年一些知青为国家为集体的财产牺牲了生命，
为抗洪保田保庄稼牺牲了生命，
为心中的信念在异域牺牲了生命，
今天也有人在哼哼：
“不值得”、“划不着”、“无价值”、“草菅人命”……
住嘴！
在不同的时代面前，
在生死观完全不同的人面前，在荣辱观完全不同的人面前，
你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那些牺牲了的知青、战士永远是高山，是共和国的烈士！
在他们的墓前
我们只能脱帽肃立，向他们致敬！

在农村农场劳动生活了一两年，两三年，四五年，七八年，
我们又离开了农村回到城市。
我们大部分人进了工厂，进了企业
也有一些人在社会上打短工，阅尽了人间各态。
在工厂，我们是大龄学徒工，
师傅比我们年轻；
在企业，我们是新手，
带我们的是年轻一代。
在单位上我们认真工作勤奋努力
再苦再累的活也不觉得什么
领导对我们是又爱又恨
爱我们能吃苦耐劳不计报酬
爱我们肯动脑筋钻研学习成为骨干；
恨我们能说会讲常常抬杠
恨我们有点阅历十分精明。
寒冬腊月里，
我们骑着自行车奔跑十多里到工厂上班，
钢花飞溅映红了我们的笑脸；
酷暑夏天里，
我们挤在公共汽车上汗流如雨，
一台台车床送出了工厂我们心甜如蜜；
抡大锤通风眼抬钢轨背水泥我们不输任何人；
车、钳、铣、铇、焊我们技术精益求精。
学校里我们认真教学做到教学相长，
医院里我们仔细诊疗为病人解除病患，
部队里我们离了农村再上战场边境血战！
就这样在各行各业的队伍中，
在祖国的各条战线上，
我们又努力奋斗，
为四个现代化
在新长征的路上奋发拼搏。

同时，我们的生活基本安定了，
有了工资收入能安排好自己侍奉双亲了。
那时的生活很简单
工资单位上发，房租水电单位上扣，
同事间有了矛盾，工会解决，组织解决，
不曾听说对簿公堂的故事。
业余时间很多人在努力学习，
希望能进“七·二一工人大学”。
人们不会整天去啄磨怎样捞金，
不会去研究哪个基金咋个理财，
不存在哪支股票升了还是跌了，
不会去想方设法买套房子又捣出去，
捣啊捣，
或是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或是一贫如洗。
企业工厂里有幼儿园中小学，
医务室甚至医院。
孩子不出厂门就能读书接受教育，
无须去求爷爷告奶奶甩钱出去
无须去搞什么学区房拼命攒钱。
病了，一般医务室就能解决，
那里用东奔西跑到处排队挂号。

1976，清明节，
以我们这代人为主体的工农兵大学生，
还有工人阶级又冲向了社会。
从南京开始，大学生们把声讨王、张、江、姚的标语
用油漆刷在北上的列车上，
工人们甚至用钢铁焊制成花圈，
用吊车放到城市中心的广场。
年轻人在演讲，到处都在用诗歌
讽刺“上海四人”，
甚至喊出了“秦皇时代一去不复返”。
他们在思考什么？
他们要想改变什么？
结果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
从短里说，为粉碎王张江姚奠定了
群众基础，
往长里说，是不是也为后来的改变创造了条件？
1976年是《多雪的冬天》，
《你到底要什么》？

安定的生活二十余年后，
我们突然下岗失业了。
好好的工厂好好的企业忽然破产了。
铁饭碗是它的罪状，
大锅饭是它的恶名，
结果我们碗已碎锅已破，
“减员增效”减到了我们头上，
还谬说我们“无一专长”。
这就奇怪了，
当今世界工业科技发达
分工日益精细，
有何人可包打天下？
有何人有无数“专长”？
难道一个钳工你还要他会搞软件？
一个车工你还要他会去销售？
纺织女工同时要会教授书法？
电工同时要会满汉全席？
老师要会修补单车，
医生要会开动磨床？
警察还要精通股票，司机还要会开飞机？
“紫罗兰要会发出玫瑰的香味”？

如此借口如此宣扬，就将我们下岗了！
在声嘶力竭“从头再来的歌声”中，
身体还健壮体力还充沛的我们各作鸟兽散，
自寻出路去：
有回家抱孩子的，有摆摊做买卖的，
有倒这倒那成黄牛的，有投私企小厂打工的，
有抛弃手艺重学技术的……形形色色啊！
我们赖以生活的工厂要么改头换面，
要么杂草丛生钢梁生锈，
要么变成游乐场美食园艺术家的画室，
可那里原来是马达轰鸣流出钢水送出机床的地方啊！

日子过得飞快，瞬时间距文革距下乡竟已半世纪
40末50后的人们已垂垂老矣。
纵观我们这一生，经历不算少
共和国的一切我们几乎都亲身经历了，
也算是“阅尽人间春色”了。

我们老人，早已退出历史舞台退出社会，
自认为边缘化了，闲散化了，
但有些舆论还不断抽打我们，
我们还不得不说几句：
我们这一代人常常被冠以“坏人”，
并且“老了”的恶名，
只要有老人做了不道德的事可耻的事
当然我们也为他们不齿，
都被扩大渲染，
公交车上是“坏人变老了”，
马路赖扶是“坏人变老了”，
争夺活动场地是“坏人变老了”
长跑违规被车撞也是“坏人变老了……”，
仿佛所有事，所有坏事都是老人所为。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
这个新概念的词语，
其真正的内涵用意，
我们还是听得出一二分来的。
甚至老人的广场舞也被称为“丢脸”，
还是“丢脸丢到国外去了”。
真令人奇怪，跳广场舞怎么是“丢脸”？
在国外跳广场舞怎么又是“丢脸到国外”？
年轻的咒骂者们，
中国人丢脸并丢到国外的是“东亚病夫”的称号！
是号称生产总值天下第一时不断割地赔款的条约！
是被凌辱被欺负被侵略年代的“国耻”！
是“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是女人的小脚，男人的大烟！
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所幸从1949年以后，这些就没有了！

如今，我们这一代垂垂老矣，
纵观自己的一生与共和国的历程，
我们还是应该感到幸福感到安慰。
虽然我们会埋怨退休工资少，
虽然我们会埋怨医疗费用高，
虽然我们会埋怨房子实在贵，
虽然我们会埋怨儿孙学费高，
虽然我们会埋怨食品不安全，
虽然我们会埋怨社会还有很多不公，
我们还会埋怨当年吃了很多苦，
我们还会埋怨当年没有得到更高的教育，
我们这代人百分之九十没上过大学，
但百分之九十下过乡当过知青
而如今是百分之百的老了。
但仔细想想，我们一觉醒来
窗外不论是春夏秋冬，不论是冷暖阴晴，
我们都可以安然的度过每一天：
你的身后没有挂着膏药旗的刺刀，
你头上没有丢着炸弹的外国飞机，
你的房子不会在白磷弹中燃烧，
你不会因贫铀弹而致癌，
你的后代不会因橙剂而畸型，
你不会挟在难民群里四处逃命；
你不会在炮火硝烟里而惶惶然！

每一天，你可以品品茶水看看报，
打打麻将下下棋，
跳跳广场舞逗逗小孙子，
溜溜公园风景区体验他国风情异，
和平安宁每一天。
就为这二万五千余天，
我们该感谢强大的祖国，
英雄的军队，英雄的人民。
我们该感谢当年吃苦研制两弹一星的科学家工程师，
我们该感谢当年守卫着祖国边海空防的解放军，
我们该感谢当年吃苦奠定祖国工业化的工人阶级，
我们该感谢当年改变山河的广大农民兄弟，
我们还要感谢今天仍在吃苦研制空天飞船的年轻一代，
我们还要感谢今天仍在吃苦守卫祖国边海空天的年轻军人，
我们还要感谢今天仍在吃苦使祖国向制造强国工业强国奋进
的年轻工人，
我们还要感谢今天仍在吃苦为我们提供粮油菜蔬的年轻农民，
他们是年轻的一代，是我们的后代，仍是吃苦的一代。

祖国的富强，人民的幸福就是这样
一代人一代人接力拼搏的结果，
就是一代人一代人吃苦的结果！
连台湾同胞都看得很清楚，说：
大陆人如果没有一辈人吃了三、四辈人的苦的精神，
怎么能一辈子人就取得别人三、四辈子才能取得的成就！
我们当年吃苦，全国人民也在吃苦，没有谁在单独吃苦！
纵观我们的一生，真是与共和国同命运，
仔细想想，我们还不释然？

老年之后常在想：
为什么我们下乡一阵潮水而去
回城也是一阵潮水而回？
根本原因，还是大多数人是被动下乡的，
还不是主动的有理想有信念有抱负下乡的，
所以还是远不能与当年赴延安赴前线的知识青年相比，
那真是有决心有毅力准备为民族为国家
赴汤蹈火抛头颅洒热血的一代！
我们远惭不如。

虽然我们远惭不如，
但我们当年也曾拼斗过，
也曾奋发过。
我们的身上有过伤口，
它流过血也流过脓，
我们不是完美的战士，
但更不是完美的苍蝇。
知青中的某些高人智者，
不要往我们的伤口中揉盐，
我们不要自虐自残自伤，
不要上山下乡的抑郁症，
不要知青经历的破伤风，
不要悔恨的诅咒。
我们的青春在祖国曲折胜利的
岁月中逐渐逝去，
我们的芳华在建设共和国的大厦的
岁月中逐渐逝去，
如今还有人骂我们为“老贼”，
还应该“早死”！
啊嚏！
谁在骂我们？谁在咒我们？
管它是谁，骂就骂罢，
就当牛虻又叮了一下，
蚂蝗又咬了一下。
时代前行，祖国前行，
我们的心灵也要前行，
战斗过就是战士，
拼搏过就是勇士，
风风雨雨就是我们的经历，
老三届老五届就是历史，
那真是“一篇读罢头飞雪”
“歌未竟，东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