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苍茫大地：一封写给天堂里的妈妈的信

　　亲爱的妈妈：

　　今天是人间清明节，我不能到您的墓前祭奠，只能用给您写信的方式来缅怀您老人家。

　　  妈妈，您离开我们整整73天了，但我仿佛在梦中，好像您还在这个世界上，一直没有离去。您走了，儿子再也无法孝敬您了。每每想起，禁不住泪流满面，抽泣哽咽。妈呀，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不沿旧习，用信表达对您的哀思，您不会责怪我吧。您虽然不认识字，但我相信，您在天堂是能听到我的心声的。

　　妈妈，我这是第一次单独给您写信。从我四十多年前离开家乡，参军入伍来到异地。在通讯不发达的那些年，只能靠书信传递消息，信的开头一直是称呼您和爸爸，直到电话和手机代替了信纸和钢笔。我可以想象得到，当父亲接到我的信念给您听的时候，您的脸上一定挂满了欣慰的笑容。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儿的心里也一直惦记着您和爸爸、记挂着家里啊。

　　妈妈，您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您一生生养了七个子女，我的大妹妹在两岁的时候，不幸因病夭折。您五子一女长大后，先后把我们兄弟四人送到部队。我们离开了家乡，到军队去为国效力，而家庭的重担全落在您和父亲的肩上。但您从来没有抱怨过，默默地忍受着生活的艰辛。记得我离开家的那个凌晨，您送我到村口，路上，您殷殷叮咛着我，话语里充满了诸多的不舍。我一直不敢回头，怕看到您眼中闪烁的泪花。要分手了，您对我说，到部队好好干，经常给家里写信。朴素的语言，却饱含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期盼。

　　妈妈，您早年的身世很苦。童年时没有了父亲，尚未成人时，又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母亲，从此您成了孤儿。您寄养在二外奶家，而二外奶家也人口众多，有五女二子。在那穷人受苦受难的旧社会，生活状况可想而知。从我懂事时起，我就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让您过上幸福的生活，以此弥补您早年的不幸。您嫁到我们吴家后，面对上有老下有下，生活的艰辛可以想象得到。年轻时，父亲脾气不好，一语不合，就会家暴。可能是爹爹(爷爷)中年得子，娇惯成他的火暴脾气?或许是生活的重压，让他无法抑制。小时的我们，没有力量阻止父亲的暴力。您在挨打受骂过后，擦干眼泪，依然继续操持着家务，或者去外干活。后来你们年纪大时，父亲反而经常受您的气。每当看到这种情况，我却偷偷得意，心里在想，该还的总是要还的，这也算一种平衡吧。晚年时，你们相濡以沫。特别是在您摔倒之后卧床不起，父亲给您做饭，再把饭菜送到您面前。您走后，父亲告诉我，您在的时候，每当夜里您要大小便时，父亲就跪在地上，一手托起您的身子，一手把便盆放到您的身下，然后再为您擦洗。他也是耄耋老人了，能做到这样真的不容易。当时我听了父亲的述说，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既是感动，也是自责。真是应了那句话：少年夫妻老来伴啊。在您走后的这个大年三十，原本应该是一家人团聚热热闹闹的，却因为您的离开，气氛显得十分压抑。美酒佳肴，引不起大家的食欲。我们把第一杯酒敬给您，而父亲提到您却哭了。我们竭力劝解宽慰他，但是这个年，因为没有了您，使年味变得索然无趣。

　　您年轻时，既要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又要忙家务，还要伺候年迈的爹爹(爷爷)。一年四季，每天早晨天不亮，您就要起床，先给爹爹(爷爷)做小锅饭。那时所谓的小锅饭，也就是擀个面条。爹爹(爷爷)吃完饭后，您再给一大家人做早饭，那时人们生活都比较艰苦，为了省粮，玉米面粥能照见人影。冬天，稀粥里面要是多加些地瓜干就很不错了。只有到午季小麦收割新粮下来后，才能吃到新鲜的小麦面饼。那股清香味，至今难忘。夜晚，当一家人睡下后，您在如豆的煤油灯下，为全家人要么缝补衣裳，要么纳鞋底或者做鞋。我们家人口最多时，竟然有九口人。仅缝补浆洗这些家务活就够您干的，更何况还要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在我二妹妹出生第三天，您就下地到我们家的菜园子里栽菜，以至于邻居大娘看到后，劝您不要干活接触凉水，说那样会做病的。您后来得了哮喘病，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我始终庆幸我出生在那个年代，如果是现在农村一个家庭有九口人，能否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更不可能我们兄妹六人都能进学校读书。所以每当那些公知或者别有用心的人攻击毛泽东时代，我总是义愤填膺。对他们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三千万人，更是怒斥他们是在放屁!

　　妈妈，您知道吗，我最喜欢喝您做的粉糊汤。那种用山芋粉和黄豆、豆腐丁、粉条等做的汤，常常让我小小的肚子喝得圆鼓鼓的。多年后回家，我几次想让您再给我做这样的汤喝，但看到您由于身体原因，已经不能在锅台上做饭了，我就不好意思开口提这个要求。晚年时，一向不会做饭的父亲当了主厨，在锅台上忙碌着，而您就坐着灶后烧火。妈妈，等我到另一个世界去与您团聚时，您再为我做粉糊汤好吗?

　　妈妈，您虽然没有文化，但您通情达理。我们家好的家风传承，与您是密不可分的。正因为您对爹爹(爷爷)那样孝敬，才让我们耳濡目染，所以长大后，都能像您对待爹爹(爷爷)那样，去孝顺您和父亲。您宽厚仁慈，善于包容，从来不和人玩心计。您一生心胸坦荡，正直为人，不作诳言，不存欺心，即使自己吃亏，也不与人计较。在处理家庭事务时，您从来不说那个子女做得好或不好，对晚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也大度包涵不说短长。就在撒手人寰时，也没有过说长道短。

　　记得前年我回家过年时，回来后写了一篇《有家真好》的文章。在文章的开头，我是这样写的：“随着2016年春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思乡的情绪也越来越浓。那一种思念，是游子抑制不住的内心情结，是飞鸟渴望归巢的强烈冲动，是小河奔向大海的汹涌浪花，是草木期盼春天的枝节伸展”。在文章的结尾，我又写到：“有人说，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也有人说，父母在，兄弟姐妹就是一家人;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就是亲戚了。这些话都是有道理的。每年春运那么紧张，一票难求，还不都是因为游子奔向故乡、看望亲人不绝如缕的家乡情结吗?!我庆幸，我的父母都健在，而且很健康，这对于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来说，父母双全，就是天大的幸福。他们就是牵着一个个风筝线的那双手，在过年的时候，把飘荡在四面八方的子孙们，收拢了回来，团聚在一起，让欢声笑语充满了小小的农家院子，回荡在村庄喜庆的气氛中。父母、我们、子侄、孙辈，真正的四世同堂，好不热闹”。然而仅仅两年，我们就与您天人两隔，怎么能不让我唏嘘不已?!

　　妈妈，窗外天空晴朗，屋内气温阴冷。我独自一人，静静地在给您写信。面对电脑，仿佛坐在您的墓前，向您倾诉。在您病危住院时，我回家去看您。您出院回家，我要离开家时，面对躺在床上的您，我说：妈，我春节时回来过年，您一定要等我。您答应了。临别时，我跪在地上给您磕了三个头。我祈祷上苍，能让您和我们一起过个年。然而天不怜人，硬生生地把您从人间拉走。当我得知您病危从千里之遥的北国急忙往家赶，在从南京回家的路上，弟弟告诉我，您走了。我霎时泪如雨下，悲呛地说：“从此我再也没有妈了。”

　　回到家里，我掀开盖在您脸上的那张黄裱纸，您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神情是那样地安祥，只是没有了呼吸声。妈妈，我多想您能醒过来，再喊一声儿的乳名啊。我双眼噙泪问苍天，为什么不让我的妈妈再和我们一起过一个年啊!

　　世事无常。妈妈您走了，但您的音容笑貌始终在我的眼前。自您离开后，每当听到有关妈妈的歌曲，我总是禁不住心酸流泪，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妈妈喊了。因为即使我喊破喉咙，您也不会答应。妈妈，您离开我们73天了，您在天堂过得好吗?

　　今天，弟弟妹妹们都回老家去到您的墓前，用我国传统的方式祭奠您老人家。我因路途遥远不能前去，仅以此文寄托哀思。

　　再多的话语，也难以表达我对您的深深的怀念。言短情长，就此收笔。

　　妈妈，儿子想您!

　　(写于2018年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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