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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常:我所痛恨的东亚病夫

2018-01-23 15:30:56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赵云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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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病夫

     最近, 频频看到一些统计造假,害得LDP 不伦不类的消息,心中颇为气愤,不由地就想起了一个过去日本人骂中国人的毒词,东亚病夫!同时也想起了三十多年前我作为一名中专毕业生,分配在灵丘县东河南供销社的一件事情。 当时领导让我当售货员,我死活不肯,并说,我是学商业统计的,不是学售货专业的,这里要是没有 我的岗位,就请你们把我送回人事局去。领导没办法,只好让社里的统计员任素梅下柜组当了售货员,让我做了统计员。交接工作的时候,任素梅还哭了一鼻子。现在想起来,我这家伙这样做有点掠人之美。就在我掠人之美,将同事任素梅从统计的位子上挤下来之后不久,我做了第一件事捍卫统计尊严的事。

  但凡刚从学校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学生生牌职工,都有一个要命的弱点,那就是凡事好依书本行事,并且认真的近乎傻子。在这方面,我好像更严重一些。

  我学过的那本《统计学原理》讲,统计工作的程序,第一步是收集原始资料,第二步是检查原始资料的真实性……按照这样的程序,我第一次做报表就发现下面柜组报上来的库存报表有着严重的错误,特别是棉布组,差错率更大,甚至出现了小计大于合计的情况,我们把这种情况叫做儿大母小。这报表是一个姓马的(我已想不起他的名子了)脑袋和脖子胖胖的同事报上来的。他是棉布组主的负责人。他把向会计报的资料作得丝毫不差,却把统计报表作得一塌糊涂。看到各组送上来的垃圾报表,我很是生气,就把他们送上来的报表一一打了回去,让他们重做。

  各柜组知道他们自己是怎样作报表的,接过打回的报表时大部分人什么也没说,立即按照我的要求重新作了起来。也有个别人开玩笑说,统计统计,七分统计,三分估计。听到这种话我大为恼火,我认为这是对统计的践踏,与我那本《统计学原理》讲的统计资料必须真实大相径庭。不过,我没有发火。我知道自己是个学生牌职工,虽然仅仅是个烂中专毕业生,但国家政策还是把咱看成知识分子的,懂斯文还是知道的,因此我报以斯文的一笑后,便给他们讲统计的重要意义。

  在我的要求下,各柜组的负责人都能按照要求重新做了报表,唯有棉布组的马负责人把报表原份不动地又交了回来。我问他为何不重做,他说不会,而且态度恶劣。这令人震惊,我那颗属于学生的天真的心灵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人。我也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眼里当然也揉不进这沙子,于是我便跟他吵了起来。不过也没吵上几句,我是学生牌,斯文人,不会跟他进行那种粗俗的,街上对骂似的吵架。当发现他开始使用粗语时,我便离开了他,转身到了主任的办公室。

  那时候东河南供销社的主任叫郭富,大块头,生得粗犷,乍一看,身上有一些农民的影子,与农民区别的最大之处仅仅是脸色白净一些,爱喝酒,且有一点儿酒量。当我把棉布组的库存报表报的很垃圾以及这个组的马负责人拒绝重报的情况告诉他时,他不以为然地说,统计统计,七分统计,三分估计,差不多就行了,莫非你要报出跟会计报表一样的统计报表吗?

  啊?这才是我最震惊的,我震惊一个供销社主任竟然也说出这样的话。这跟我学过的《统计学原理》讲过的统计资料必须是真实的大相径庭。如果说出这话的人是个一般职工我还能原谅,然而这话却说自一个供销社主任之口,这就让我不能不计较了。我说,我就是要报一个跟会计报表一样真实的统计表,否则我就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了。

  郭富主任想不到我说话这么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对他说,郭主任,我只说一点,东河南村是雁北地区第三大村子,东河南供销社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东河南供销在全灵丘县供销系统的地位有多大你也是知道的,河南供销社统统报表不准,就会影响灵丘县全供销系统统计报表的准确性,问题有多严重,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这一连串迫击炮似的话发出去以后,郭富主任傻在了那里。后来他说,把小马给我叫来。叫来小马的结果是这个小马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回去重新做了报表。

  对于现实,人们的猜测往往是很愚蠢的。我以一个书生的天真认为,经过这番闹腾,第二个月各柜组的报表质量可能会有所好转吧,却不想,当一张张报表放到我的案头的时候,没有一个不让我大为恼火的。尤其那个马姓同事送上来的棉布组的报表,把它说成是垃圾都是对它的赞扬。面对如此一堆报表,我的火气可想而知。我决心要对供销社的统计报表进行一次整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正好郭富主任要开一个职工大会。这消息令我高兴。职工大会是在晚上开的,就在办公室里,全体职工把屋子塞得满满的。大会本来没有整顿统计报表的议程,我以一个愣头青的方式,硬把整顿报表的议程插了进来。那晚,当我看到郭主任的话讲的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发言,说要谈整顿报表的事。事后据同事们讲,我那时真是激情昂扬,指出同事报表的错误时,使用的语言赤裸裸的,如同硬生生地脱人家的裤子,不讲一点儿情面。还说那时我讲话时双眼瞪的大如灯泡,口若悬河,唾星飞溅。同事们还说那天棉布组的小马有事没参加会议,要是来参加会议我俩一定会打起来的。要是打起来人家那大块头一定让你吃亏了。我记得我说,打起来也不见得他就能打得过我,因为我有“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他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的精神。过去有好多庞然大物想占我的便宜,结果都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承认在错误的地点,选择了错误的对象,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

  同事们说,那天最雷人的还是我说出的那些话。平时在同事们眼里,统计是最无意义的工作,甚至一种多余的工作。而我却说党中央毛主席、周恩来、邓小平、胡耀邦看的数字里面就有东河南供销社统计的数字……东河南供销社的统计数字错误,就会影响国家领导人决策的正确性!

  我以为这次会议后就可以顺顺利利整顿统计了。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人家领导并不配合我的工作,没有领导的配合,我一个人很难扎腾起来。一气之下,我给县供销社领导写了封一长长的信。信中反映了东河南供销社统计报表严重失实的问题,说了自己试图纠正这个问题所做的种种努力,但因自己的无能,仍不能保证统计报表的真实性。最后请求县供销社领导对自己进行处罚。现在想来,这封信写得有点阴毒。这信看上去是请求县社领导对我进行处罚,实际上是告了东河南领导一刁状。一个初上职场的人没几天就写了一封长长的怪怪的告状信,实属匪夷所思。一时我那封信成了县供销社一些人私下里的热议。而县社领导却显得异常平静,出出进进,谈笑风生,说着说那,连一些男女的私房事都说了,就是不说曾经收到过一个叫做赵云常的人写来的一封狗屁来信。而我那些天却在傻傻地等着结果,等着县社领导的支持,然后向党向人民报一份真真实实的统计报表。

  现实又一次嘲弄了我的天真和无知,就在我为了报一份真真实实的统计报表,企盼领导县社领导的支持的时候,却盼来了一纸调令。是县人事局的,说是让我回去重新分配工作。我傻了眼,我不知道为什么调动我的工作,也不知道把我调到什么时候单位去。我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给上级写过一封算是告状的信吧,这通知是不是与那封信有点儿关系呢?当时东河南供销社有一位副主任人叫张杰,张杰副主任可能看出了我的犹豫,对我说,小赵,听说最近县里要新成立一个机构,叫审计局,是不是让你到那里去。我那时并不知道审计局是个什么单位,张杰副局长猜测性地跟说了它的职能后,我便动了心。我想我应该去这个局,去了这个局之后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业务,一定让自己成为一个查帐能手,一定要把那些贪污犯们一个个地揪出来,以实际行动保卫人民的红色江山!!!

  第二天,我来到了人事局,满怀希望地接受人事局的调动。接待我的是当时人事局的副局长孙恭。我问他人事局要把我调在了哪里?他笑眯眯地说,走吧,我引上你一看就知道了。我疑惑地跟着他出了人事局,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向前面的一排房屋走去。这个方向使我猜测到我调动的新单位是在政府的大院里。当走到一个挂着“知青办公室”牌子的办公室门口时,孙局长说,这就是你要去的新单位。我这才知道人事局并不是把我调在审计去,我的所谓把“贪污犯们一个个地揪出来”的想法,一开始就是一个幻想,天真的幻想。我有些不高兴,步子慢了下来。孙恭副局长可能感觉出我的步子慢了下来,就笑着对我说,这个单位怎样?我说,不怎么样,我不去。孙恭副局长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你进去看看,我保证你会喜欢。我想,既然来了,我就看看吧。于是我就跟着孙恭副局长走了进去。

  灵丘县的知青办公室仅有一间房大,里面的一半像农村人的房子一样,盘着一条土炕,另一半则是放着一张大红办公桌子的青砖地。办公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位50多岁的女士。后来我知道,这位女士叫刘建梅,副县长杨志勤先生的爱人。孙恭副局长把我引进知青办公后,分别为我俩人作了介绍。刘建梅女士听说新调来一个学生,十分高兴地说,欢迎,欢迎。然后拿出一个文件,对我说,小赵,你别看咱们办公室门头上挂着知青办的牌子,实际上这个单位不存在了,撤销了。现在咱们这个单位叫劳动服务公司了,隶属于劳动局。负责知识青年的就业工作。因为将来要办一些经济实体,公司里需要一个懂会计的人员,所以让你到山西财经学院培训三个月会计。你准备准备,两三天后就得走。

  我有爱读书就如爱美女的毛病,一听说有书读,就高兴地留了下来。

  后来,在山西财经学院培训部学习的时候,我曾经猜想过把我从东河南供销社调出的原因,为什么会那么巧?为什么在我跟供销社主任闹的不可开交时候接到了人事局的调令,我想了好几个可能性,但任我怎么想,都是猜想而已,猜想终归不是事实。不过有一点是非明白的,我的那个整顿东河供销社统计报表的行动是彻彻底底地流产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跟统计结缘。

  统计,统计,七分统计,三分估计,这种非常顽固地流行在民间的观念,十分地有害,把它说成是害人虫也不为过。每当我看到有人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时,我就十分地看不起他,甚至认为,这才是十足的东亚病夫!

  有人会说,有那么严重吗?

  鲁迅说,吹牛撒谎,是道义上的灭亡。无道之人,不是东亚病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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