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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消逝的记忆

2021-01-29 10:37:48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陈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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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漫漫,光阴如梭。有些事恰是过眼云烟,渐渐淡忘、冬眠。可是,有些事却刻骨铭心,早已固化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难以忘怀。虽然半个世纪过去了,现在回忆起来依旧那么清晰,那么亲切,那么激动人心、催人奋进!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们与背信弃义的苏联老大哥的“蜜月”期走到了尽头。中苏关系急剧恶化,他们在我中蒙边界上陈兵百万,张牙舞爪,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偷营劫寨,蚕食鲸吞,“动外科”手术之势。而首选,先捣毁由他们选点、设计和建造的位于额济纳腹地的酒泉“两弹一星”试验基地,而后得陇望蜀,逐步向南侵略扩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西北边塞的居延地区,则是防御外敌入侵的要冲之一,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成吉思汗四次进攻中原,都是从这里南下河西走廊,然后向东进攻银武平原的。汉朝霍去病攻占河西走廊,走的也是这条路。边塞诗人高曾这样吟道:漠漠平沙际云天,问人云此是居延,停骖一顾犹魂断,苏武争禁十九年。战略位置重要,足见一斑。假如苏军机械化部队从这里进犯,没遭到重创,突破了我们的边防前线后,便循着这长长黑色的无掩无遮的浩瀚大漠,纵横驰骋,所向披靡,挺进古浪峡,占领河西走廊的重镇嘉峪关和石油城玉门,那可不是天方夜谭。取得油料补给后,苏军即可控制兰新铁路大动脉,切断内地与新疆的联系,严重威胁着华北地区与首都北京的左翼安全。

  腹背受敌,兵临城下,加上极其严峻的国际形势,正如毛主席在他的著名诗篇:《七律.冬云》中表述的那样“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伟人的这首充满着革命的浪漫主义和乐观主义色彩的诗句,尽管张扬着“独有英雄驱虎豹”的豪情,但同时也传递着一个信号:当时中国险恶环境丛生,风云突变,十万火急!为此,毛主席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提出:“我们不能只注意东边,不注意北边……我们一定要搞多条防线,不能让敌人长驱直入……”老人家还经常语重心长地说:“北部没有设防,我睡不好觉!”并指示:“有山的地方要打点洞子,没有山的地方要堆山,做点工事。”

  基于这一考虑,毛主席和党中央高屋建瓴,果断决策,于1966年5月初,沙场点兵,命令济南军区迅速组建一支工程兵建筑部队,开赴到西北边关,筑城镇守,说白了也就是去执行核试验保障任务的。

  号令如山。济南军区立马从二十六、六十七、六十八军抽调精兵强将,组建了济南军区工程兵第二工区党委领导班子,并将正在海滨从事国防工程施工任务的工程兵建筑第171团,173团划归该工区建制。

  值得一提的是工区这些主政者大都是抗美援朝和修筑康藏公路时立过赫赫战功的老工兵,素有腿上绑大锣,走到哪响到哪美称。钢班子才能带出铁队伍。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谴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全区干部战士经过短暂的动员教育,尤其是保密教育,反复强调,对其亲属“上要瞒父母双亲,下要瞒妻子儿女”。接着,于当月上旬,部队盘马弯弓,兵贵神速,挥师西下。出征前,时任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带领司政后三大机关的领导前往火车站,除送上三筐鼓励和五篓温暖外,还再三叮嘱:一定要圆满完成伟大领袖毛主席交给的任务,要你们打着红旗去,扛着红旗回。

  正是草长莺飞时节,这支彪炳千秋的工程兵部队从东海之滨组成了二十多个军列,浩浩荡荡地沿着陇海线,穿过乌硝岭,拐进清水至赛汗桃来的一条从未在地图上亮过相的秘密军事铁道线上,在额济纳境地几十个施工点上,积草屯粮,安营扎寨。随后,兰州军区和铁道兵将所属的步兵163团、164团、工程兵建筑第102团、132团测绘大队、21军炮团、24野战医院、打井队、铁道兵第30团和汽车9团配属到该工区统一调遣。1968年4月初,济南军区直属的工程建筑第182团也调入这个工区建制,共同携手,深沟高垒,筑室反耕,金鼓齐鸣。

  按照中央军委和兰州军区解读的毛主席的战略部署,这个工区工程兵部队要在四年内,构筑出一个可满足一个步兵守备师使用的野战阵地防御工事;围绕着“两弹一星”基地北、西和东面茫茫戈壁荒原上堆筑8座人造山及其相配套的战备工程;地下工事要求能抵御250至1000公斤航空炸弹的直接命中;内部要求达到自然通风、供电、供水。每座人造山要配备一个守备步兵营,下辖一个远射程炮兵连,一个步兵连,配备轻便的反坦克武器、高射机枪等;战时可进驻一个炮兵群指挥机构。在南部群山峻岭中掘进被覆可满足一个集团军框架的作战指挥所和储存粮秣、油料、弹药、物资等使用的国防永备工程。

  面对时间紧,任务重等实际,工区党委多次召开党委扩大会和“诸葛亮”研讨会,达成共识后,迅速把这些神圣而艰巨任务对所属管辖的团进行了分解。从策克边防站到狼心山,从木吉湖至青山头,数十个工程点,遍布在十几万平方公里的戈壁深处。各团各就各位,战恶风,斗沙暴,卯足劲,打响了西北设防的第一炮。

  我是1968年4月从千古帝乡的江苏省丰县应征入伍,服役于工程兵建筑第171团的。

  额济纳的春天,来的特别晚,我县1500多名热血青年刚踏入苍茫辽阔的西北大地时,大有点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意味。已是四月上旬了,芨芨草、红柳、骆驼刺、胡杨……才刚刚从严冬中苏醒过来,舒展着身子,萌发出嫩绿的芽叶。黄羊、野马、野骆驼……散落在冬枯春发的草丛之间,觅食、撒欢。大漠戈壁上这奇特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我们这些在苏北水乡喝微山湖水长大的新兵。我们不仅乐享了汉唐的雄风和丝绸之路的兴衰,而且更有那催征的琵琶、古道西风和瘦马。

  与时间赛跑,革命加拼命。我们还没来得及领略大漠孤烟的袅娜,长河落日的旷景,千年不倒的瀚海胡杨的雄姿和水天一色的居延海,就立即加入到了战斗行列。在这干涸的人迹罕至的戈壁荒原上,有的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有的是连绵起伏、一望无垠的风蚀沙丘,也有的地表结着一层坚硬的碱壳。这都是人类难以居住生存的“死亡之海”,没有生灵喧嚣的寂寞的世界。我们也与老兵一样饱尝了戈壁滩上宿营,夜间沙尘暴偷袭,帐篷、棉被、军衣被风刮跑,行军锅飘在空中,像风筝一样飞来飞去,风吹起来的沙石落下,打在人的脸上、头上,鼓起了一个个大包的大自然不友好的馈赠。这里温差大,且又干旱少雨,冬季气温低至零下三十多度,盛夏竟高达七十多度,每人每天只定量500升水。指战员们嘴唇暴裂,咽喉冒烟。压缩饼干在嘴里嚼来嚼去,难以下咽那乃是家常便饭。长期吃不上青菜,不少人得了夜盲症,指甲出现凹陷。大家都没有一句怨言。五黄六月,我们冒着七十多度的高温,光着膀子在“赤日炎炎似火烧”下的施工点劳作。傍黑,“三班倒”,收工回来“打扫战场”时,只见每个人的脊梁,闪闪发光,脸上、背上的皮肤,平添了一层墨染的风采,好一幅地地道道的刚果布人群相图;数九寒天,我们顶着零下三十多度严寒,身着皮大衣,头戴皮帽子,脚蹬毛皮鞋,依然在工地上任劳任怨,埋头苦干。工程进度就像放进热水里的寒暑表,唰唰上升。车流滚滚,人欢马叫的景象历历在目。

  天道酬勤。经过四年时间的披坚执锐,浴血奋战,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我们以愚公移山的精神,终于在群山绵绵的狼心山、大青山和英雄山中开肠破肚,掘进被覆了四万多米长的坚不可摧的地下长城、构筑了四通八达的地下堡垒和堆筑了主峰为31米,次峰为29米,并用戈壁石伪装起来的8座人造山及每座人造山四周各开挖的宽80—100米、深5米左右的人工湖。湖内外侧防坦克道,岸边明碉暗堡,星罗棋布,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巍然屹立在千里戈壁荒原上。尤其是8座人造山之间,一旦反侵略战争爆发,可以火力交叉,相互支援。既鼓舞了士气,又震慑了敌人。从而有效地保证了“两弹一星”安全发射。经核算,运送这些材料的车辆和人拉肩扛走的路程,等于绕地球跑了二十八圈;这些工程所用的建筑材料,等于在地下盖了30多公里长的三层楼房。大漠丰碑,我们功不可没。

  旗开得胜后,我们这支工程兵部队并没有“打着红旗去,扛着红旗回”,形势的需要,工区机关和工程兵建筑第134团、野战24医院等部队,带着满满的成就感留在了大西北,与兰州军区为伍,继续整军经武,严阵以待;工程兵建筑第182团和132团转隶为军委工程兵,为做好反侵略战争的准备,移防至鄂西北,在新组建的军委工程兵第三工区主任吴海山(雷锋生前所在的工兵10团首任团长)麾下,“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我所在的工程兵建筑第171团同173团一样就地改编为兰州军区守备三师,以临战的姿态,进驻到了各座人造山和防御工事里,在千里边防线上戎边戍国,保卫着祖国的西北安宁。

  在那落实毛主席关于西北设防,执行核试验保障任务的日日夜夜里,我们舍小家,为大家,无私奉献精神值得大书特书。那时为了保密的需要,通信地址是虚拟的。干部战士每写一封家信,寄发前都要经保卫部门审查,给亲朋好友在信上只能说些报平安,你好我好之类的干巴巴的问候语;给女朋友写信根本没有什么柔情蜜语。因此引起她们的种种猜测和怀疑:部队的番号是保密的,代号是对外的,没有保密之说?通信地址应是某某部队某分队才是。这通信地址而是警察的裤子格外一条筋?某省某市某局某街某号什么的,是不是犯了罪进了劳改农场?是不是提干了当了陈世美啦?对方回信一而再,再而三询问什么缘由,干部战士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老战士梁化文,入伍前就在老家定了亲。来到大西北后,未婚妻每次来信都是厚厚的一封,思念的话语宛如满架的葡萄,一嘟噜一嘟噜的。而他回信像拟电报文一样,短小精悍,且不乏大话、套话。时间长了,未婚妻的一封绝交信:“俺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别骗人,不谈就拉倒吧”!就这样,在风里㓎,沙里泡,曾经拧过几个滚的红线,从此割断了。新战士肖子亮的父亲想念儿子心切,从革命老区榆林千里迢迢赶到兰州市,按照地址四处寻找跃进村反修街,得到的答复:没有这个地名。老人家纳闷了:儿子信上明明写着这个地址,难道还有假吗?再说了部队和老百姓本是一家人,哪有不让见面的道理呢?莫非……老人越想越害怕,连夜赶回家,立即往兰州军区司令部发了封电报,内容为:请军区首长帮忙寻找在兰州市第19邮政支局跃进村反修街361号服役的肖子亮。在堆筑人造山大会战的非常时期,一天上午,超期服役的老班长温向东返回营房拿东西,正要去工地时,通信员小薛递给他一封弟弟发来的“家父去世,务必赶来奔丧”的电报,他强忍着悲痛,不吭不响地把电报揣在怀里,勒令小薛务必保密,说完扭头朝着家乡方向,双膝跪下,连叩三头,哭喊着说了一句:“老爹一路好走!请宽恕儿子不孝啊!”便起身擦了把眼泪,向施工点迈进。

  像梁化文、肖子亮和温向东这样生动感人的故事在整个工区不胜枚举,就像夜晚的星星,看得见,数不清。为了让毛主席老人家睡上安稳觉,干部战士把激情的青春冷藏起来,把家国情怀释放出来,确确实实践行着钢铁誓言:举杯邀月,恕儿郎无情无义无孝,献身国防,为国家尽职尽责尽忠。

  毛主席党中央十分牵挂着我们这支工程兵部队。1966年7月1日,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受毛主席委派,利用外访归来的间隙,乗直升飞机低空飞行在纳河弱水上空,沿着各个施工点盘旋两三圈,每到一处,他站在机窗旁挥动着帽子向地面的干部战士来回摇晃致意。指战员们欣喜若狂,欢呼雀跃,高喊:“欢迎总理!谢谢总理!”

  兵种和军区首长也时时刻刻关心、惦记着我们。工程兵司令员陈士榘、兰州军区司令员张达志、皮定均,政委冼恒汉先后多次亲自光临一线,检查指导工作。每次来都带上几卡车奢侈品——新鲜蔬菜犒劳我们一线的干部战士。

  时光飞逝难磨军旅足迹,悠悠岁月难忘战友情谊。近些年来,为了不让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尘封在历史的烟云里,战友们纷纷都拿起一支秃笔,用文字诉说着当年军营趣事,力图成为戈壁荒原上抹不掉的底色,成为后辈军人脉管里沸腾的血液。布衣将军,原总参常务副总长张黎的《军史上的流星》;老政委董秀梅的《记忆,定格在绿色的军营里》;高虚谦的《黄河岸边演绎“鹊桥相会”》;赵希彦的《记张黎将军二三事》;苗克华的《我和工区一号首长的儿子一个班》;宫俊川的《在那红色的军营里》;马云生的《废墟中的地标》;陈德锦的《感受沙尘暴》;庄光亮的《午时,那清脆的一声枪响》;李学文的《终身难忘的教训》;杨兴旺的《风钻手》、《接班》;叶文福的诗歌《写在戈壁滩胸膛上》、《沙漠,你醒来吧》;刘跃新的《我的军旅生涯》;陈延华的《可以公开的的军事秘密》、《曾记得戈壁荒原上的那朵雪莲花》、《戈壁滩风貌》、《洒向军营都是爱》、《居延海,你在哪里》、《重访酒泉》、《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远离家乡的地方》、诗歌《祖国门户的闩》;萧闻、晓虹的《中苏交恶后备战工程人造山解密》;陈正义的《战斗在祖国边境线上》、《塞外大漠军旅情》。

  这一篇篇浓浓的军味,饱含着亲情、乡情、友情及对军营生活的眷恋之情的美文,散见于全国各地的报刊杂志上和出版的图书里。

  更为可喜的是,陈延华以工程兵担负的三大代表性工程为蓝本,用那独特的视角,颇具理性的思维,浓重凝练的笔锋,创作了长篇小说《山魂》三部曲,分别是《热吻额济纳》、《拥抱秀女峰》、《相偎胭脂沟》。全书共计120多万字。其中,《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山魂》第一部《热吻额济纳》——保卫酒泉火箭城战略,以其恢弘的气势和史诗般的品格,首次全景式地描绘了那个年代军人的爱和恨,苦与乐,还原了那段不能忘却的历史画卷,热情讴歌了为落实毛主席关于西北设防伟大战略部署,贡献青春乃至生命的干部战士们的无私奉献精神。

  青春战友情,岁月添相思。让我们留住回忆,记住辉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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