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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金钱不眠的寒冬长夜

2017-03-29 14:48:59  来源: 新潮沉思录   作者: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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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说法,金钱永不睡眠。经济繁荣期如此,经济萧条期也是如此。

  金融为王,但不是所有的金融机构在经济寒冬期都是王。

  这种时期,商业银行贷款,如无政府意志,一般都相对谨慎。还有大量的不良资产需要处理,没有国家担保的商业银行难免有巨震。

  不过,虽然贷款不旺,回收贷款困难,大量不良资产难以处理,但是并购、投机、私募、发债等金融项目异常旺盛。

  实体经济凋敝期,往往是金钱剧烈运动的时期。实体凋敝,许多中小资本退出实体经济,不甘心被通货膨胀侵蚀掉,进入金融市场试运气;大量实体巨头为了对抗经济寒冬,纷纷开展并购业务,实现强强联合或强者吞并弱者;如果政府进行救市,大量资金四处乱撞,投机盛行,大宗商品期货上涨;如果政府不救市,大批企业必然使用各种非传统手段融资,拆东墙补西墙;如果经济崩溃,期货、证券以及其他各种资产价格都会迅猛下跌,一部分企业将倒闭破产或者被收购,相应的资产和债务的所有权必然大规模易主。

  这时的金融市场,如同一个赌场。

  只要有人在赌,不论押多押空,总会有人赢钱。

  赌场之中,赌徒有赢有输,激烈下注。一方面,资金迅速汇聚,另一方面,许多输家纷纷退场。赌场之中,唯有荷官,从来不输。不论张三赢钱,李四输钱,还是张三输钱,李四赢钱,笑容可掬的荷官都有一份稳定的提成——只要存在巨额的赌资,赌徒们没有悉数退场,赌场就可以保持繁荣。

  不论是投机、并购、交易股权、债权、有价证券、还是商品期货,都需要通过投资银行这个金融荷官。所有的资金流动,所有的金融交易,金融荷官们都有提成。金融荷官,是稳赢不赔的买卖。

  当然,与一般的赌场的不同,金融赌场的荷官是可以直接下场的,甚至坐庄的——荷官拥有后台权限,他们下场,必然是庄家。只要别太贪婪,可以稳赢不输。不过,贪婪没有底线,直接下场就有输赢。所以,在金融赌场之中,金融荷官输得一干二净,被深度套牢并不罕见。

  这时,金融荷官真正的超能力就显示出来了——他们可以获得来自政府的鼎力援助,实现大而不倒。在资本主义制度中,金融赌场是经济的核心,是资金流动的中枢,是资本之王,金融荷官们是统治阶级本身及其最得力的工具与助手。金融荷官们一旦集体破产,金融赌场一旦崩溃,整个经济必然停摆,资本主义制度自然土崩瓦解。

  在政府控制印钞机的时代,政府有能力也必然使用印钞机,帮助金融荷官们满血复活。

  因此,对金融业来说,出问题之前,可以监守自盗,打捞特捞。

  出问题以后,可以大而不倒。

  2008是金融系统崩溃的一年,整个美国陷入危机。但是,对华尔街来说,还是努力发出了巨额奖金。

  2009年华尔街奖金增加了17%,但是美国经济显然没有增长17%。

  2009年,华尔街已经在庆祝危机过去。相比之下,其他人还在苦苦挣扎。

  虽然亏损的一塌糊涂,需要接受政府援助,但是照样不影响发放巨额奖金。

  虽然议员们不满意,但是他们很清楚,华尔街这些金融荷官,是美国的统治阶级本身及其最得力的工具与助手。其实,无论是议员也好,金融荷官们也好,都是资本控制美国的工具。特朗普批评希拉里一切向钱,他自己当选以后,立即安排华尔街内阁。因为他很清楚,美国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都是建立在金融资本基础上的,华尔街就是金融资本的核心。他没有能力也不打算颠覆美国的国体和政体。所以,在获得民意支持入主白宫以后,还是和华尔街握手言和的好。

  所以,议员们批评华尔街,无非是帮助底层民众宣泄情绪,争取民意支持的政治秀而已,与特朗普批评希拉里一切向钱大同小异,希望他们采取实际行动改变金融资本对美国的统治是不可能的。特朗普尚且和华尔街媾和,何况他们?

  抛开P2P之类的骗子金融不说,各种投行类金融服务的前途要比其他行业好得多。

  “证券工作就是好,其他行业比不了,牛市来了挣钱多,熊市到了下班早。”5-8年一个牛市,金融从业者的人生经历三个牛市,抓住机遇,经济上就可以和同龄人拉开距离。

  何况,即使不考虑牛市,待遇也是相差悬殊的。

  当年,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现在卖茶叶蛋的早就沦为社会底层了。不过,这条民谚,有了升级的版本。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投资银行业从业者收入增长速率远远超过大多数社会成员是大趋势。金融资本是经济的核心,是资本之王。对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来说,成为金融资本的得力助手或有力工具,可以获得远远超过其他社会成员的生活水平。

  当然,这不是说选择为金融资本服务的年轻人可以获得财务自由,一劳永逸的享受生活。事实上,和34岁以上的华为员工一样,他们迟早也会面临被榨干、裁汰的一天。华尔街神童们,很难一直书写传奇。除了少数可以提前享受退休生活或者晋升到高层的幸运儿,绝大多数当年的华尔街神童,最终都会在中年黯然退出。

  另外,华尔街神童们也同样受到来自人工智能的挑战。

  当然,截至目前,讨价还价、设计复杂的金融工具、设计融资方案等等诸如此类的工作,还是需要人工来完成的。

  无论是资本家还是劳动者,所有人都是资本的奴隶,都为资本增殖的运动服务。一旦资本获得了更有效率的增殖手段,就会淘汰那些效率相对较低的手段。与之对应,就会有一些奴隶失去利用价值,华尔街神童也不例外。

  不过,相比其他绝大多数同龄人来说,他们的生活还是要富裕、安逸得多。绝大多数人可以迎娶才貌双全让自己心仪的女子,居住豪华社区,供自己的孩子上贵族学校。如果他们的投资政策比较稳健,或者虽然激进但是运气极好的话,他们在退出投行业以后的生活,也比多数人安逸得多。

  毕竟,金融资本是资本之王,他们曾经是金融资本的得力助手和有力的工具。

  除了金融荷官,还有一类人为金融资本服务的人也生活得不错。这类人就是知名经济学家,他们为金主摇旗呐喊,为资本的利益鼓与呼。

  比如,次贷危机前,金融界为放松金融管制大声疾呼,制造放松金融管制有利于经济发展的假象。次贷危机爆发后,许多人失去了住宅和工作,经济学家们则继续从事他们的资本代言人工作,并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

  替统治阶级找合法性的行当,古已有之,不是今天才有的。过去,祭司、僧侣、学者都干过类似的工作。今天,替资本摇旗呐喊的经济学家们不过是接过前人的接力棒而已。

  不过,这种行业内部竞争激烈。要当资本代言人,也需要竞争上岗。

  走经济学家路线,重要的是人脉。如果能抱上某学霸的大腿,接受他的衣钵,成为某一学派的掌门人,这一派又能获得官方或者资本集团的支持,那么将来就如鱼得水了。

  这样的经济学家完全可能有机会成为最高领导人的智囊团成员,虽然他们知道学者说的是胡说八道,但是从礼贤下士的角度,最高领导人也要做个样子。

  真正需要他们做的,其实就是借他们的名声。政策早就琢磨好了,但是扔出来以前,需要用经济学找合法性。琢磨琢磨凯恩斯当年怎么干的就明白了——1933年,罗斯福执行新政,1936年,凯恩斯发表通论。再比如,国内的厉某某,吴某某,还有写《中国农业改革和农业增长》的某大神,分析包产到户增加农业产量若干若干,回避中国农业在1980年代初从劳动力密集型农业进化为石油农业。

  这些研究有的是命题作文,有的是主动投稿。不管哪种,只要给领导人的政策找对到了理由,提供了合法性,这位经济学家的前途就会大大地光明。

  有的是人会出巨资请他们把他们的私活夹带在他们给最高领导层的建议里。甭管采纳不采纳,只要能让最高领导层看到,他们就会给钱。一般来说,最高领导层就是做礼贤下士的姿态,也会在他们的建议上画圈。

  每年各种讲座、论坛、约稿、出版,接连不断,顾问、专家头衔,应接不暇,那都不是白去的。

  如果能搞到资金支持,经济学家们还能成立各种研究院或者研究所,那就更活泛了。

  很多科研成果,其实都是学生或者本门其他人做的,署个名就可以。其实也不难做——因为结论早就有了,要做的就是用数学把读者侃懵,绕翻,让这个结论看起来高大上而已。有些门人甚至主动联系掌门,希望掌门署名,帮他们推荐——因为如果掌门不推荐,他们只能默默无名。

  经济学家的弟子之中,会有很多人成为高级技术官僚,不管曾经学到的理论到底能不能用于指导现实,他们也愿意主动和掌门示好,因为他们也要发表文章给自己贴金,显示自己有“知识”,与众不同。

  如果能得到最高领导人的垂青,那么巴结经济学家的官僚会更多。希望解决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直接找这些官僚就行了。

  不过,成不了某一学派的掌门人,同一门派的也不多,实力也不强,还想走学术路,就准备苦逼熬年头吧。

  当然,绝大多数社会成员。也就是卢瑟(或者说屌丝),都不是傻子。金融资本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

  虽然经济学家们鼓摇唇舌,口吐莲花,但是卢瑟(屌丝)们还是充满疑惑。他们会扪心自问,为什么我忙碌终日,还生活得那么艰难?为什么有些人搞出来那么大的危机,接受政府的救援,还获得巨额分红?

  所以,最终还是爆发了占领华尔街运动。

  然而,华尔街运动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只是一次危机中矛盾的小小爆发。从08年到11年再到目前的17年,危机远没有结束。未来,大量中小资本退出实体产业,与之对应社会资金无法跨过投资门槛,失去投资方向,这些资金被大资本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利用。大资本之间,联盟、吞并、进行激烈的投机和竞争,会是一个长远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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