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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锡良:闲话二三桩——情感、世道与真理

2017-08-23 15:18:50  来源: 微信公众号“孙锡良”   作者:孙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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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一网友在本人公众号留下消息:老孙,大风越来越冷,请您注意保重,少写点大事,多写点社会和人生,无论你写什么,我都喜欢看。短短数语,令人感动,在此致谢。

  说实话,我不是个很爱交友的人,同学也好,饭友也罢,玩乐之外,能够收获的大抵是客套与形式,没有太多其它。当然,并不排除部分从内心“讨厌、嫉妒、诅咒、嘲讽”我的一小撮。陌生网友如此真切,远超玩友饭友,虽陌生,有距离,却弥足珍贵。

  这个时代,如我一样的所谓时评人,其真实地位大概跟“小姐”无甚差别,新鲜的时候,人家会不吝出手,看腻了,也就车马稀疏了,如果突遇官家出来“扫黄”,不是进派出所,就是躲进老穴,谁也不记得你赵钱孙李。

  让我写社会,我现在是写不出什么好东西的,写着写着,就会写到达官贵人头上,这漂亮的和谐世界上空飘起这不和谐的文字,一是会碍着上头的前程,他们可能会以“新规”痛下重手,再则会得罪一帮极端的“勇士”,他们想让我做斗士,可我真不是那块料。

  写人生,我还没有资格,大凡敢于亮相自己人生的高人,一定会有吊人胃口的猛料,即便不是自己,哪怕只是他的门庭曾经有过三妻四妾、八品九品的辉煌,写起来也是有人愿意看的。写些种庄稼、苦读书、赚工资之类的芝麻事,连我家孩子也总是笑话我:爸爸,村东头的厕所又没有纸了。

  大的不能写,小的无所写,却并不是绝无可写,人生大半辈子已过,感悟还是多少储存了一些,没有蹲过大牢,高墙内的那些事还是听过不少,没有当过大官,大官的出场阵势也是见过的,没有发过洋财,财主们的洋屁股是每天都要打照面的………….

  先讲点情感事

  过去,我是听说西洋人不大讲情感。后来,出去的人多了,说法就慢慢变了,西洋人也讲情感,是人就有情,只是没有中国人这样讲得立体化和虚幻化。我们中国人讲情感水平高是祖先留下来的,它的顶峰表现在“假情感能够超越真情感”。小时候,我看到老家有种风俗,老人死了,在出殡前,后人是要哭棺材的,先前仇人一般的婆媳关系,在棺材抬起来的那个前几分钟,媳妇会哭得比女儿还伤心欲绝,只要你不是铁石心肠,终究会被她哭出眼泪来。等到“呵嗬”一声喊,棺材抬远了,媳妇就可以破涕为笑地走回家。人人都知道这戏是假的,但都需要这出戏,祖宗留下来的。

  再说点很多人不爱听的话,中国社会现在有个说法很流行:同学情和战友情是最珍贵的两种感情,没有私心,没有利益。我没有当过兵,不懂得战友情到底深到什么程度、真到什么程度,书,我倒是读过的,自小学至大学,不缺少数量上的同学。然而,我对那个流行说法是真不认同的。

  小学年幼,不懂事,说同学情为时太早,几十年后,也就前后邻居的同学加玩伴感情还记着,这还得有个前提——分隔各地,长期呆一块,说不定摩擦就多了,其他的同学也就“曾经那年事,如今陌生人”。中学时代,情感初开,尤其是到了高中,友谊真的可以种下,所以,我为数不太多的好朋友是以高中同学为主。到了大学,已从懂事转向成熟,人的逐利性开始膨胀,从此一直被带到人生终点。大学毕业,各自分离还罢,若是同在一处共事,“同学情”多半会变成“同学劫”,我是看得很多的。能珍藏我又被我珍藏的大学同学不算很多,一般性的客套同学却也不少,彼此关系通常是“玩得嗨,图个乐”。

  “同学会”的高烧不退并不是“同学情”深厚的真实表达,那只是时代赋予了它这个需要,社会是大戏台,人人都是角色,“同学会”充当个小戏台。从人的感情真谛来判断,同学情并没有超越同事情、邻居情和朋友情,情的基础不是血缘,便是知心,没有凭空的情感。“同学情”被高估的文化根源在“学”字上,一辈子务农的农民从来不举行“同耕会”,因为“耕”的地位没有“学”举得高。

  我曾经讲过一个观点:人的真实情感遵守总量守恒定律,在有限的时空段,表现为分配倾向性。现实生活中的感情夸张式表达盛行很可能是虚假感情膨胀的结果,它不都是事实,社会越功利,感情的泡沫化膨胀越厉害。当你对感情无法做出准确判断的时候,有两种感情是绝不可赋予假意的:一是对父母的情感,二是夫妻情感。这两种情感是护航你人生的真实依靠,多花点时间爱护。

  再谈点世道

  世道即人道,这是古理,也是今律。论世道,如果只是简单谈论个体人,估计又容易扯到人情上面去,我们不妨上升一点高度,把以“人”为元素组成的国家做为对象也许更为有意义,这个世道,于个人,于民生,于国力,都更值得讨论。

  很小的时候,父亲经常跟我讲解放前的事,他总说那个时代世道不好。不好在哪里呢?战乱纷呈,内忧外患,刀光剑影,土匪横行。父亲没文化,他不懂得“乱世无常道、治世才有仁道”的理,民国政权不能自保,自然不能保人民。当然,治世未必就一定处仁道,清帝国走到嘉庆时代,虽然社会仍是太平治世,但汉人之觉醒已成大势,言论上不免有平等要求,这就触犯了满人的中枢神经,他们嫌“三纲”不足威,悉将文字狱入刑祭文人,用大牢破其胆,用铡刀杀其魂,这种情形发展到道光年间就已经非常恐怖了,典型的无道时代。

  看一个时代到底是仁道还无道,就看老百姓头上有几把剑,剑越多,越是无道,没有了剑,便是仁至上。一朝政权,让自己的人民对它产生的恐惧远远大过外敌对它的恐惧,必是无道,刀剑吻颈之下的忠心表白全是谎言。

  世道,之于内,看人民元素,之于外,看与友邦和敌国的关系。如果就我的观察,我认为整个世界仍处于“强者爱霸道、弱者选仁道”的大势中,你不够霸道,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每往前进一步,你的口气就会转变一次,如果哪一天很有把握了,你就有点霸气了,肯定不会打嘴仗和扔石头。霸道,不是一个好听的词,但如果没有一点霸道的心,你可能永远也当不了强者。

  中国儒生本就爱咬文嚼字,加之有一大箩筐的祖训,描述世道,就很容易换更动听的名词,比如说现在比较流行的“王道”。王道,在新儒生嘴中是仁道的升华物,而在我看来,只不过是霸道的变种,中国人,看到自己发展壮大了,手上有钱了,武器丰富了,想多一点扬眉吐气,但心底里又总缺少点胆量,或者说想给自己多做点掩饰,就祭出来“王道”来,其最终目的还是想达到一种“仁武天下”的效果。但是,实际情况呢?自古以来,仁道、霸道、王道都不是正道,洋人完全没有什么“三道”之说,国际竞争的正道仍是“成王败寇”。

  未来的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中国人需最要关注的是节点突变的成与败,对外,少唱点道戏为妙。

  最后谈点真理

  有不少网友经常在我的文章后面留言:孙老师,我为你点赞,你是当今社会少有的坚持真理的人。这个说法真是错了,要么是看错了我,要么是想鼓励我,我早就声明过,我完全不是一个坚持真理的人,我甚至是一个懦夫,只要有人刀一举起,我就吓得闭嘴噤声。

  真理,有自然真理和社会真理,自然真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客观存在,结论只与认识能力有关。社会真理则是个模糊的概念,谁执牛耳,刀说了算。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有时会暗地里为自己找开脱——他们说了也未必算数。

  如果按人群来划分,我认为文人是最不能坚持真理的,因为他们的寄生性最强,太远的历史就不究,上世纪前半叶的事还是很清晰的,当时有很多“作家联盟”,其中以“左联”影响最大,这里面的作家们口头上都是很有革命性的,对真理的追求是非常执着的。然而,当上海的警察一祭出“杀戮法”和“侦察术”,大部分人都很快销声匿迹,叶灵凤、周毓英之流不在少数。

  再往更早一点时间追溯,享誉中国的蔡元培先生大家应该都是知道的,他因在北大校长任上的开放性和自由性盛名于中国。年轻的时候,蔡元培,吴稚晖,邹容,章太炎,都是关系很好的革命派,后来上海道台要抓人,情形就大变,俞震明(现人的曾祖父)放走了吴和蔡,把邹容和章太炎抓进了大牢,邹容后死于牢中,章太炎1906年出狱。为什么俞要放走吴和蔡?一则是有曾经的师生关系,二则是他们供出了邹和章。鲁迅先生为什么对蔡元培至死都不敬重?因为他心中有鄙视,口中不说。蔡元培先生对鲁迅则是尊敬有加,无论鲁迅怎么冷淡他,他绝对不敢怪罪鲁迅。鲁迅又是怎么知道这桩公案的?因为鲁迅和吴稚晖曾经有一段时间共同在俞门下读书,1920年,鲁迅回上海拜见其老师才得知曾经的悲剧经过。多少曾经英雄汉,都是刀下可悲人!蔡先生的革命真理也只是个装扮而已。

  社会真理,虽不同于自然真理那么确切,但它却又很象是太阳,只要拨开云雾,其光辉仍然是可以普照人间的。在一个单一语境的社会,真理是不常能看到的,它通常只能表现为“隐形的太阳”。所以,在很多时候,我不鼓励大家坚持真理,即使你是真的勇士,也无法直面窝囊的人生!

  无论是做人、处世还是求理,短暂的瞬间都不重要,每个人都要争取做一个长寿者,哪怕是赖着活也行。如果你能成为长寿者,你就是一个曾经历史的书写者,你会比历史学家说出更准确的从前。

  写于2017年8月21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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