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不是故事

　　人生的无奈 | 来源：网络

　　“其实我也不是懒惰，更不是笨拙，我也在努力的拼搏，只是我不想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消耗掉自己的生命。我想活得更充实、更精彩。对于成家我觉得应该有足够的物质基础，决不能让一家老小跟着我吃苦，否则我宁可单着，结果我成了亲戚们的笑柄和反面教材。”

　　作者：木道子

　　工声第54期

　　我的父亲病了。是的，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任何一个老人都可能生病，况且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这也太平常了，根本不值得一听。我父亲得的是脑出血，他昏倒在路上，出血量达40毫升。这也并不稀奇，看在熟人的面子上，唏嘘几声。在医院抢救的过程中，我母亲为了赶去医院看我父亲(我们都在医院焦急的等待，没顾得上考虑我母亲的感受，把她一人扔在家里)，竟然走丢了。因为她已经有了几年的脑血栓病史，行动迟缓，记忆混乱，经常把事情做一半就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幸亏有好心人和警察的帮助才找了回来。唉!父亲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是每日的治疗费也实在是高的惊人。母亲去看父亲，父亲还在重度昏迷中，鼻子和嘴里都插着管子，母亲坐在床边，紧紧地拉着父亲的手，盯盯的看，却没有流泪，因为她悲伤的神经已经被血栓堵塞了。母亲几次有意识的想把父亲拉起来，想让父亲回家，好再骑着三轮车拉着她在北京这个大城市的角落里四处捡拾废品，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但母亲已经不知道这一切再也不可能了。

　　如何应对这一突发事件，成了我们兄妹三人的当务之急。商量的结果就是把重症中的父亲用急救车运回东北老家去治疗，这样即可以省掉一大笔医疗费，又可以防备万一，毕竟父亲总是要叶落归根的。哥哥怕路途遥远，路上出现意外，父亲看不到我们最后一眼，执意让我们全部同车前往。母亲上车了，哥哥上车了，妹妹也上车了，我却没有上车。哥哥急了，妹妹也很生气，可我还是没有上车，他们就这样带着一肚子的怨气走了。

　　我来北京闯荡已经有些年头了，当初怀着怎样的梦想早已经记不清了。我因为生活的不得意，两年没有回去看望父母，无奈第三年他们都来到北京，就这样我们算是又团聚了。我的生活仍然很窘迫，时常要靠他们的接济。父亲很能吃苦，无论是附近的零活，还是跨省的建筑工地，父亲一干就是一年，为这个家庭的开支做了充足的保障。同时还想着攒些钱来，给我结婚，那时我已经三十四五了，却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其实我也不是懒惰，更不是笨拙，我也在努力的拼搏，只是我不想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消耗掉自己的生命。我想活得更充实、更精彩。对于成家我觉得应该有足够的物质基础，决不能让一家老小跟着我吃苦，否则我宁可单着，结果我成了亲戚们的笑柄和反面教材。

　　直到有一天，我交了一个北京户口的女友。她许诺能改变我的命运，大家才又羡慕加嫉妒我了。其实我有这个才能，我坚信我能成功，我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只要有人拉我一把，我无需依靠任何人。女友的话让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也让我父母的脸上有了笑容。我父母甚至憧憬着跟我在北京养老，让我们给他们弄块地栖身，养点小鸡、大鹅什么的，再种点家常菜安享晚年。我也在雄心勃勃的不断更新自己的蓝图，为闯出一片新天地摩拳擦掌。同时也想证明给我女友看，她没看走眼。

　　时光就在我们殷切期盼中慢慢地流逝了。渐渐地我的父母眼中有了焦急，语气中有了催促，可女友却用一个代替另一个的承诺来向我们保证，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我已经无心再干其他任何事情，所有的关系网都被我屏蔽了，也就没有人再来找我干活。我往往用一整天的时间来揣摩我女友言语的可靠性，或是不停地打电话试探，反复佐证。有时得出的结论是悲观的，苦闷无处排遣，只好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街头游荡，大脑里不停的划着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为钱?我虽然在她身上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但是那点钱实在算不上什么。那是在我们相交四年后她又说只要我能再拿出五万元钱就可以结婚了，我给了她。后来终于没有结，可那是因为她母亲的强烈反对，说我们的地位和经济条件相差悬殊。当时我是在场的，这反而说明她一直在努力，她还安慰我说，不用管了，一切交给她拿来处理。后来钱花的差不多了，此事也就搁置了下来。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可我还是坚信她不是为了钱才接近我的，比我有钱的人多了去了，以她的条件，找钱还不容易吗?况且五年的时间正是青春的黄金段，如今她已经三十了，这是区区几万块钱能补偿得了的吗?肯定不是。随性?这个玩笑有点开大了，我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对我还是挺认真的，这个问题我已经跳出当事人的角色从各个角度分析了。为了保持我的人格的独立，我甚至非常敏感的对她的一些过分的言行提出严重抗议，甚至几度提出分手，而且是不向她追讨任何损失，来考查她的诚意，都是她先妥协。

　　有时候得出结论是乐观的，我就把对她的种种疑惑和不解通通抛开，继续期待命运转折的那一刻快点来临。说句心里话，即使去掉她头上的光环，我对她也是非常满意的。她性格豪爽，天真活泼、身高、容貌也有，胖是唯一的缺点，却不在我的顾虑之列。我觉得胖人挺好的，但最好她能稍做减肥，以免对内脏器官压力过大。说她有心机，做事却总是吃亏。还有就是谎话连篇，这已经根植到她的骨子里了，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包括对我撒谎，有时人为了自保或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说谎是无可厚非的。她对我也算够好，我还求什么呢，毕竟现在我已经四十岁了，而她整整小了我十一岁。说来说去还是看能不能结婚吧，我只能在这件事上不断的给她施压。

　　于是，她就又给我联系了一个活，大活。并且解释说，干完这个活我们就可以风风光光的结婚了。我也就不再吵闹，安心的等这个活下来。组织人干活对我来说是不成问题的，因为我以前就干过包工，虽没挣到钱，但那是事出有因。这个活从四月份开始有耳闻，听说大概暑期开工，两月完工，以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这几乎成了我还有我父母唯一的希望和牵挂，每天掰着指头算日子，简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又是一年的临近暑期，这个活听说还在等最后的审批。我是真的崩溃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关于这个活的一点实据来证明它确实存在。父母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从他们满脸愁容的表情我能感觉到，我只好有意的躲着他们，我害怕看到他们为我焦急的样子。这个所谓的大活，我也不敢再跟任何人提起，我实在是怕了别人讥笑的表情和嘲讽的话。只有当我女友也许是为了安慰我而传来利好的消息时，我才略显轻松，有点笑容的在朋友圈里走走。

　　我的父母终于没能等到这个大活下来就倒下了。我母亲的血拴加重了，最近做饭打开火就忘了关，直到饭烧焦了，满屋烟气，走路也步履瞒珊，还总是走丢。我父亲也在那个不幸的早上摔倒在捡废品的路上，我知道他们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的心也摔倒了，破裂了，一路滴着血跟着父亲去了急救中心，日日夜夜，在煎熬中挣扎。把他们送上去往老家的救护车时，我没有上，我也没脸上，不能上，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我坚信我父亲不会有事的，他还没有听到我的好消息，他还没有过上好日子，父亲不会就这么离我而去的。但是这个理由我没法说出口，因为它实在不能称其为理由，我只能倔强着，无声的坚持。并暗暗的对自己说，也对父亲说：“挺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时我再来看您，我还要接您去北京养老呢”。

　　这个暑假也快过去了，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希望泡汤了，父亲在老家缓慢的恢复着，效果不明显，有时哭，有时闹。母亲还是照例的走丢，吃饭已经不知节制，不让吃就生气。两个老人都大小便不能自理，一不小心就拉在裤子里，忙的哥哥焦头烂额。还有来自经济上的压力，隔三差五就给我打电话抱怨，还怪我不管老人。我又能怎样呢，跟我女友严正交涉了一次，也没有任何结果，之后就开始冷战。彼此不再联系，偶尔在朋友圈里还能看到她发的在自家餐厅里吃海鲜火锅的图片，或者开车出去消遣，不过这一切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也许我跟我女友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我们之间还有太多的感情纠葛要宣泄，不过我决定在另一篇文章我可能正在失恋中详细阐述。

　　我把自己闷在屋里，整日的不出去，每天两顿面条充饥。我一离开屋子就觉得自己是个不肖的儿子，我抛弃了他们。我要在精神上和我父母一同承受着命运的折磨，我要同他们共同经历苦难，万一父母有什么不测，我已经在看一本书自杀心理探秘。我相信我还不至于心里脆弱到那种地步，但我一旦陷入自责的深渊无法自拔的时候，我就要看看这本书，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好受些。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多久，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解开这个结。回去吗?回到父母的身边，略尽孝道，但是我这样做能为以前所犯下的过错赎罪吗?四十岁了还没结婚，这是父母最大的心病，不安心干活，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这也一直让父母操心。现在我还是老样子，回去又能怎样，父母会高兴看到我吗，孝道需不需要这样来尽?不回去呢?难道不回去会更好吗，一躲了之?即使我把自己囚在这里，是能解了父母的困，还是能安了父母的心?我不知道，我想大醉一场，又觉得这肯定是不孝的，父母都病成那样了，还有心情喝酒？出去走走肯定是更加不行的，唯有闷在屋里抽烟，头脑里放映着父母病榻上垂暮挣扎的画面，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给自己上刑。